他似在努力地回想着,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脑海中的画面太过于零碎灰暗,他大概是只记得跳下城楼的那一刻。
他好像看见一道人影发了狂一样向他狂奔而来。
“卿,若是想不起来,便不要再想了。”
瞧得他那一脸痛苦的神色,皇贵妃便知道他是真的记不起从前的事情了。
她说:“记不得也没关系,反正往后都有我在你身边,你也只需要我就够了。”
男人又缓缓恢复了平静,却依旧是呆滞的。
衣衫敞开,皇贵妃指着自己的胸口。
娇嗔怨念地说:“卿,我想了你十几年,自你死后便是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你的尸身,多年来劳心劳神,这颗心,它真的好累啊。”
“你且过来帮我揉一揉好不好?”
那娇媚的语气,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把持不住的吧?
公仲卿愣愣地望着她,看她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脚步在一点点地往前挪动着。
他机械地伸出手,朝着贵妃白皙的胸口而去。
哐当——
就在即将要碰上男人肌肤的刹那间,宫门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巨响,值守的宫人们更是在瞬间清醒了瞌睡,连忙就要冲进来查看情况。
皇贵妃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迅速将公仲卿拉至屏风后头藏起来。
“娘娘,可是有刺客?”
皇贵妃的心都在狂跳着,若是叫人发现她这寝殿里藏了别的男人,只怕她是有九条命都不够砍的。
“不、不曾,许是外头夜猫摔了下来闹出的动静,你们都去好生搜查一番,没有本宫许可,不得踏入寝殿之中。”
宫女们面面相觑,觉得今晚的贵妃娘娘很怪。
大晚上的穿得这般清凉……
以往也只是陛下的时候才会这般穿罢了。
好端端的兴致便被这般打乱了,皇贵妃也失去了在逗弄他的心思,走过去时,他还安静地站在屏风后头。
高大的身形立在那里,目光无神。
“瞧,上天注定你我二人会在一起,卿,以后再也没人能将我们分开了。”
细嫩如葱白的手指轻轻落在他的胸膛上,公仲卿只是低头看着,并没有任何反应。
说得好听点儿他是复生了,说得不好听,那他现在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故而不管皇贵妃使出何等手段撩拔,他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眼睛里甚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卿,人家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不能抱抱人家吗?”
皇贵妃咬牙,忍着他身上那股冰寒的气息,满是哀怨娇嗔地看着她。
虽说她在皇帝身边承宠多年不衰,可到底比不得自己心爱的男人在身边,更何况,他如今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一个。
她的心是早就经不起撩拨了。
公仲卿沉默地看着她,黑色长袍拖曳在地上,衬得他本就青白的皮肤更加瘆人了。
他缓缓抬手,似要将她揽入怀中。
然而一股冷风袭来,骤然吹开了寝殿的木窗。
啪嗒一声轻响更是将皇贵妃吓得不轻,连他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冷风吹散了屋子里阴魂香的气味,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味道。
那种味道,深入骨髓,公仲卿木讷地转头看向木窗的方向,可目之所及,只有幽幽深夜和无尽的黑暗。
那气息萦绕在他鼻尖,他默然垂下双眸,掩盖了诸多未曾被人察觉的情绪。
皇贵妃着急忙慌地上前去关了窗,夜里接二连三的意外让她心中倍感不安。
只能匆匆说道:“卿,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的。”
她带着公仲卿去到寝殿后方,手掌轻轻落于墙面,一条冗长漆黑的通道出现,这些年来,她便是将公仲卿的尸体藏于这里的。
她现在反而期待着陆沉渊能够快些动手,将那个皇帝送上西天。
如此一来,她便可以脱离这似海深宫,从此不再受束缚,自由自在了。
公仲卿站在通道入口,安静地望着她。
那样安静的眼神,漆黑深邃,她以为是公仲卿舍不得。
脸上扬起一抹媚笑,柔声说:“你莫要怕,我就在外面,没人会发现你的。”
能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养男人的,她是第一次。
公仲卿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没入了黑暗之中。
唯有那正堂宝殿灯火通明,炼药师们不停地在皇帝寝宫进进出出,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
寝殿之中时不时传来西圣皇瞳孔的哀嚎。
“国师!去给朕找国师来!”
“朕的头好疼,朕快要疼死了,疼得受不了了!”
一声声的哀嚎不断牵动着朝臣们的心。
银冠束发,朝服加身。
他站在寝殿外头,眼神默然,脸上却带着几分焦急。
“父皇到底如何了?为何你们这么多炼药师在里头都缓解不了父皇的头疼?”
那意气风发的晋王殿下一把抓住炼药师的衣襟,将他原地拎了起来,凶神恶煞地大声质问着。
“晋王殿下明鉴,咱们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依旧无法为陛下止疼。”
“而今之计,唯有国师与未来储妃可解,可国师杳无音讯,储妃她……”
到这里时,他们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
因为此刻的苏娴在他们眼里,就是如同禁忌一样的存在。
因为她随时都有可能牵动着西圣和南楚之间的战争。
而谁都不想经历战争。
“那还等什么,快去请了那永乐郡主来!”
“殿下,万万不可!”
陆千秋的话刚说出口,便遭到底下群臣的阻拦。
说:“那永乐郡主并非我西圣人士,又是那南楚太子点名要的人,她就不该出现在西圣,又如何能前来为我朝陛下治病?”
“那你说该如何?眼睁睁地看着父皇被疼死吗?”陆千秋大声怒吼着。
他们是一群迂腐且守旧的人,这朝堂上许久未曾有新鲜血液注入,所留下的只有一成不变的固定思想。
群臣犯难,将目光看向那站在一旁未曾开口的陆沉渊。
道:“若是让永乐郡主进宫为陛下治病,那便是要昭告天下,我西圣势必要与南楚斗争到底,死也不肯退让!”
他们又何尝没有犯难,请与不请,那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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