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朗,你怎么了?!”
黑色的大伞急匆匆地阻断了雨水,樊霄顾不得什么分寸,直接握住了游书朗的腕子。
向来温热的手掌如今比夜雨还要冰冷,樊霄一惊,赶紧脱下风衣严严实实地将人裹住。
“你怎么关机了?”像是许久没有说话,游书朗的声音极度暗哑,他盯着樊霄,恍若失神。
正在给游书朗系扣子的樊霄猛然抬头:“你给我打电话了?”
“不是说随叫随到吗,为什么关机?”
“我…”樊霄怕游书朗担心,又不想骗他,略略思量后如实相告,“白三秒总给我打电话,很烦,就关了一会儿手机。”
游书朗此时的状态明显不佳,樊霄不知是否与那个没有接通的电话有关,他懊恼地急问:“你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原来并不需要自己多事,樊霄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吃亏?游书朗自嘲地轻笑,拂开了樊霄的手,又推了一把伞杆:“没事,不小心碰到手机而已。”
身子一转,他又走入雨中。黑暗只给路灯留了一个朦胧的椭圆形光影,灯光下清晰的雨线包裹住了男人,形成了一个寥落孤独的背影。
下一刻,樊霄便闯入光里,猛然拉住游书朗:“你已经一年多没拨过我的电话了,怎么可能不小心碰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目光紧盯,他自然发现了游书朗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苦表情:“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游书朗全身都在酸胀疼痛,脚下软绵绵的,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他想快点结束与樊霄的纠缠,将自己的可笑与狼狈统统藏起来,“我从实验室回来,很累,想早点休息,可以吗樊霄。”
尾音儿已经压了怒意,游书朗面色极差,他再次转身欲走,却未能挣脱樊霄的桎梏。
腰上多了一只强健的手臂,擎着伞的樊霄倾身将他压在了墙壁上。
大伞在雨中避开了一处狭小的私密空间,伞外只有交缠在一起的长腿。
“这雨来得急,怕你没有带伞,我去了研究院,可他们说你已经下班了。”樊霄的声音拢在伞内,缓慢低沉,“你家里整晚都没有亮灯,我担心你,就来路边守着,书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樊霄,你时时刻刻掌控着我的行踪,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打扰我的生活?”游书朗俊朗的面容上漏出一个轻蔑的笑容,袖管里却压着指尖,忍受着身体上持续而来的痛楚,“没在研究院,我就必须在家里吗?我就不能有其他事情,比如约个会什么的?”
樊霄眉峰急蹙,片刻后又缓缓抚平:“约会?让你一个人冒雨乘车回来?这得多没品的人啊,游主任也看得上?”
疲惫疼痛的身体,涌动着游书朗的燥意,五指盖于樊霄的脸,他用力一推:“是个男人就比你有品,樊霄,我不想翻陈年旧账,在我耐心没耗尽前,你最好消失!”
思及自己此前的种种卑劣,樊霄的神色逐渐暗淡,他将伞送到游书朗手中,消沉的声音像多年尘封的窨井,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你不说,我也会自己查的。”他顿了顿,垂下眼眸,“若真是约会,这样的人不合适。”
游书朗看了樊霄一眼,接过伞,错身与他擦肩而过。
刚刚拉开步子,便听到了电话铃声,尖锐的声音在静谧的雨夜中显得尤为突兀。正是心情复杂浮躁的时候,又想忽略身后那道灼热的目光,游书朗想都没想就接听了电话,还没放到耳侧,薛宝添咋咋呼呼的声音便散开了。
“游主任,你没事吧?我他妈听说白三秒对你动手了?!我可不是有意没接你电话,刚刚我被张弛那孙子劫走了…”
身后一阵风动,游书朗反应过来时,手中的电话已经易主,樊霄满目戾色,握着手机截断了薛宝添的聒噪:“你再说一遍,白三秒动了谁?”
不过半分钟,樊霄挂断了电话。此时的他已经收了初时的戾色,一切如常,只是眸色深了几许。
他抽出一根胭脂咬在齿间,空出两只手,给游书朗紧了紧衣服:“身上的伤严重吗?”
游书朗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白宇鹏打算整治你,我是去看热闹的,我想看看你这样的魔鬼是怎样被戏耍被欺负的,一定很精彩,想想就解恨。”
“知道,你是去看热闹的。”樊霄轻轻点头,“回去泡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他撑着伞低头点了烟,深吸了一口,将伞塞入游书朗怀里,然后扬手:“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樊霄。”游书朗变了脸色,拉住了雨中的男人,“白宇鹏在我手中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你别去找他。”
樊霄第一次破开游书朗的手,缓声道:“今天我不应该关机,也不应该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更不应该为了眼下的安稳想着放他一马,以至于放任这个跳梁小丑动到了你的头上。”
香烟的星火已经被雨水浇灭,夜雨中的樊霄勾动唇角,笑得英俊又令人胆寒:“这就是所谓的人善被人欺吧?”他扔了烟,抬手在游书朗脸上抹去一滴雨水,“放心,一切我都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雨伞落地,将欲离开的樊霄被游书朗抓着衣领用力掼在墙壁上,琉璃色的眸瞳变得血红,游书朗眼中像是集结了一切恨意:“樊霄,我不是什么菩萨,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报复你,将你踩在脚下,看你痛不欲生!只是报复你的人不应该是白宇鹏,他没有资格,因为你们是一路货色!”
蓦地,樊霄的头发被游书朗用力向后一抓,迫使他扬起了下颌。绞紧手中的发丝,游书朗垂目看着他:“你知道吗,白宇鹏说我贱的时候,我他妈竟是认同的,樊霄,我已经够贱的了,已经是别人口中的笑柄了,求你能不能消停点,别再生事了!”
樊霄没挣,安静的任由游书朗压着,他伸出双臂,将身前的劲腰环进怀里,用力箍紧。
不顾发麻的头皮,他躬身靠在游书朗的肩头,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谁都没有资格,只有你可以报复我,书朗,求你报复我吧,怎么样都行,怎样我都接受。”
颈窝感受到不同于夜雨的温度,游书朗抓着发丝的手一松,心尖被烫了一下。樊霄将他箍得更紧,几乎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你不是别人的笑柄,也不…”
连那个字樊霄都不愿脱口,在齿间过一遍都觉得是对游书朗的亵渎:“什么事我都听你的,只有这件不行,他敢动了你,就要承担后果。”
缓缓直起身,樊霄用一双猩红的眸子看着游书朗,郑重地说道:“但我不会用极端的方法,也不会犯法,你放心好了。”
“我…”游书朗抿了一下唇,推开樊霄往小区中走,随着雨丝飘来一句,“我担心你干什么?”
樊霄捡起地上的伞送了过去,男人没接,他便撑着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百来米的距离,游书朗的脚步却越走越沉,樊霄不放心,径直跟到房间门口。
“我想看看你的伤,帮你擦点药,然后就走,绝不多留。”
游书朗难受得厉害,懒得多言,关门只慢了片刻,就让樊霄钻了进来。
他倒在沙发上,看樊霄忙进忙出,烧了热姜茶,放了洗澡水,又从衣柜中翻出干净的衣服,然后蹲在自己面前:“先洗个热水澡,你淋了雨,我怕你感冒。”
游书朗看了一眼同样浑身湿透的樊霄,淡淡地“嗯”了一声。
走到浴室前,樊霄还跟着,游书朗偏头斜睨着他。
“我…进去看看你的伤,浴室里暖和,不会受凉。”
湿衣服被一件件剥落,只剩一条内库,游书朗大大方方地展露着自己的身体:“喏,看到了?看到了就出去吧。”
颀长健美的身体上伤痕累累,肩上、后背、腰上交杂着青紫,游书朗皮肤又白,叠加的痕迹便更加触目惊心!
樊霄站在游书朗面前,沉眸一言不发,颤抖的指尖被包裹进拳中,颌角轻错,耳后的脉络一涌一涌的。
“疼吗?”沙哑的声音震动在氤氲的水汽中,手指缓缓探出,一点一点碰上伤痕。
皮肤挨上皮肤,冰冷挨上冰冷,游书朗咬紧了牙关。
“还好。”他道。
手掌抚上去,像是怕人疼,没带一点力道,若即若离:“我总让你受伤,确实是个混蛋。”
“对不起。”樊霄的话像含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好似哽咽。
由肩头,到后背,手掌最后抚上腰间的弧度,樊霄终于抬起眼睛,隔着一层水雾直视游书朗:“我远离你,就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他看着游书朗已经鼓胀的内库,犹豫了很久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又很久,才接语:“最后一次。”
游书朗拂开他的手,走到浴缸前背身脱掉仅剩的布料,抬腿迈进水中。
樊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镜子上蒙了一层雾气,一点点掩盖了他的哀伤。
轻轻一叹,樊霄转身走向门口,手握上门把手,下压,却听到了游书朗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是说帮我吗?”温热的水汽附在了游书朗的睫毛上,让那一排刷子显得异常沉重,“不是最后一次吗?”
握着门把的手,很久之后才缓缓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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