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是一成不变的温柔,在三十层遇到的比在一层遇到的,脾气差了很多。
市政大楼三十层顶楼,凛风烈烈。
一个青年趴伏在倾斜的护栏上,一条腿跨出楼体,脚悬在空中,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
他拧着脖子看身后的男人,面上没有赴死之人的灰败绝望,更多的则是愤怒。
“游书朗,看到我这样,你满意了吗?!”
刚刚赶到的游书朗有些气喘,他向现场的消防人员确认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走到人前,距离张晨三米左右停了下来。
游书朗未理会张晨的愤怒,而是确认了他攀爬姿势的安全指数。水泥台上的栏杆有向外倾斜的角度,只要不是决意寻死,想死也并不那么容易。
确认了此事,游书朗绷紧的神经一松,寻了一处离张晨不远不近的围栏,将沉重的身体靠了上去。
他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用嘴直接衔了,背着风点了烟,才说:“有什么事,你下来我们好好谈。”
张晨嗤笑了一声:“我倒是想和你好好谈,可你倒是接电话呀,你知道这几天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
短短几天,游书朗又瘦了不少。面颊收窄,下颌锋利,衬着淡淡的神情,像他吐出的烟雾一样,让人捉不到摸不着,约莫片刻便要散了似的。
和着风,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樊霄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样卖命。”
张晨一嗤:“什么好处?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还不都是由你决定的?游书朗,我真的搞不清楚,你是厌恶樊霄,还是单纯的见不得我好?”
烟灰随风自散,可游书朗还是习惯性的磕了磕:“张晨,公安、消防这么多人耗在这里等你,这种开场白就算了吧。”
他翻起窄薄的眼皮:“简洁清楚的告诉我,我做到怎样你才能满意?”
张晨确实在等这句话,咂摸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味儿。
他准备了很多铺垫还没用,游书朗也不该是这般手起刀落的强势态度。
“我……”张晨心一横,“我的想法你还不清楚吗?说开了就没劲了。”
游书朗的脸上透出微微的疲惫,他用夹烟的手指勾了一下:“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况且我们还不是亲的。说吧,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我要做什么,你才能满足。”
张晨明显一哽,他瞄了一眼身边的救援人员,犹豫的说道:“我需要保住现在的这份工作。”
“唔,”游书朗吐了口烟,白色的烟雾迅速消散,遮不住他暗淡的眼眸,“你想我回到樊霄身边,帮你笼络他,让他将资产拿出来交由你投资,顺便让你把自己的口袋赚得钵满盆满。是这样吗?”
自嘲地笑容慢慢的在游书朗脸上氤开:“张晨,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不过是樊霄无聊时玩的一局游戏,我是玩具,而你只是游戏里的一个道具。”
“知道他为什么现在还对这局游戏感兴趣吗?”烟蒂被咬出清晰的齿痕,“因为不是他先按的结束键。”
摘了烟,游书朗看向张晨:“你知道他要如何继续游戏吗?找我的软肋。”
沉默了片刻,游书朗缓声道:“小晨,在这世上,我的软肋只有你了。”
天空并不明朗,暗沉沉的,从身后铺陈而来的苍茫,好似马上要吞噬游书朗孤独的身影。
而那孤独中,此刻缓缓孕育出碎星般的期盼:“小晨,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里的寒冷吗,和我离开这座城市好不好?”
“算哥,求你。”
阵风将游书朗的声音吹得颤抖,传到张晨的耳中时,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湖之中,泛起巨大的涟漪。
游书朗微红的眼尾,在暗沉无边的天色中,清晰得惊人。张晨握着栏杆的手微微发抖,唇色压得苍白,好半晌才从喉咙里干哑的吐出了一声:“哥……”
这个强大的男人何时卑微的开口求过人?即便少年时也不曾有过。
穷人家的孩子自然早当家。游书朗少年老成,从小做事便思虑周详,计划得井井有条。偶有与人对峙,也很少落于下风。高中时他被霸凌,因性格过于强势,惹了校痞众怒,被七八个人堵在偏僻胡同,几乎打成了血葫芦,也不曾开口求饶一句。
张晨11岁那年,游书朗14岁。那年冬天,出租屋忽然回收,他们一家人沦落街头。马上过年,红灯映雪,可张晨却只觉得冷,他捧着包袱,跟在游书朗身后,边哭边说:“哥,这里太冷了,我想去没有冬天的地方。”
所有人都觉得游书朗会去求张晨的便宜爸爸。毕竟那是唯一能与他们一家扯上关系的人。
可游书朗宁愿在一家饺子馆,帮人擀饺子皮儿,擀到腕子都提不起来,赚了几个钱,将张晨与张母安排在最简陋的旅馆,也没去求平常总愿意施舍张晨几个小钱儿,传言中欺负了张母的韦林明。
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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