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里东被吓得往后一跌, 扶着地话都说不全。
“小老儿实在禁不起仙长您这般吓啊,这……莫说是吃哪位仙长的肉了,我们都是实实在在的普通凡人, 岂能伤得了仙长……”
古里裘比弟弟要表现得好一些,却也是被吓得瞠目结舌, 赶紧把头紧紧贴在地上颤声解释, 生怕被姜里雁误会了直接杀死。
“听你这么说, 是在质疑我师父诬蔑你们咯?”
霍静然可不管那么多, 拔刀甩了出去, 斜插在古里裘面前,霜寒萦绕着雷蛇般的刀气游动, 直接以武力威胁。
“冤枉啊!若是仙长您不相信, 小老儿也实在是只有以死自证清白了。”
随着一阵哭天抢地, 古里裘猛然磕头, 直把满是抬头纹的额头磕破出血。
他身后几个老人想劝想拦,碍于姜里雁一行人在, 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好有些悲愤的看着他磕头。
其他村民更是眼泛泪光,弄得姜里雁像是从哪儿来的恶霸一般。
“装得挺好,可惜你这股味儿骗不了人, 把那修士剩下的肉身交出来, 你与知晓此事的人自裁谢罪, 我便饶了你们整个村子的性命。”
姜里雁不为所动, 若是换作她自己一人在这, 涉及此事的人活不过一息, 但既然徒弟们在, 也就不能放过这么好的言传身教的时机。
古里裘哭得涕泪横流, 混着泥土的鲜血更是斑驳了整张脸,惨得不行。
此时若有哪家正道修士路过此地,少不得要心生恻隐飞下来匡扶正义。
姜里雁耐心逐渐耗尽,她歪了歪头,缀在发间的三朵小莲花跟着晃**,浑然不带半点杀气,反倒像是哪家宗门下山拯救苍生的善心女修。
“不说,就整个村子一起陪葬吧。”
干净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古里裘眼皮轻跳,咬死绝不说出口的话竟是迟疑了。
然而下一刻,古里裘棕褐色的脖颈间陡然晕染开一道血线。
“他不肯说的话,换一个人来说吧,如何?”
姜里雁眉眼带笑,视线转向抖成糠筛的古里东。
“我说!我一点都说,求求仙长饶我一命啊!那肉……肉是大哥偷偷添在菜里给我们吃的,我们都是不知情的啊!”
古里东老泪涕流,双膝交错着往前跪爬一段距离,神情既是后悔又是惧怕。
“嗯,说清楚。”姜里雁语调懒散道。
“是这位仙长他……他进了洞里,再出来时连一句话都说不全,就被冻死了,我们原本想着为仙长他妥善寻个地方埋葬,是大哥说……”
古里东咽了咽口水,一脸悔不当初:“大哥说仙长们平日里吸纳日月精华,与传说中的灵药宝贝没什么不同,我们根本劝不住他,才让他趁夜里偷摸割下几块肉,可当时我们真是不知情的啊,请仙长明鉴!”
姜里雁的眼眸纯粹,倒映出村民们惊惧面容:“当时不知情,后来呢?”
“后来,大哥他像是着了魔一样,每日都要从那位仙长身上剜下几片肉,说是日积月累吃下来,说不得也能有这般神仙手段,享受长生不老。”古里东悲戚道。
“我们也拦不住他,有几个后生想要劝他硬拦,反被打伤了,这漫天大雪又无人能离开村子,只好任由他这么做,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一名老者擦擦眼泪,有人也跟着他掩面低泣。
“看见了么,无论多么弱小的家伙,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欺骗你。无论最终目的为何,只要能够瞒天过海,求得一线生机他们就有机会继续为恶。”
姜里雁扭头看向徒弟们,认真地开启师父教诲模式。
徒弟们一致点点头,神情同样认真。
“若是你们足够强大,可以分辨出更多东西,就可以不在乎所谓证据,做出决断。”
姜里雁没有动作,但无论是站着亦或跪着的村民里,接连倒下数人,惹来一阵骚乱,他们看向姜里雁的眼神愈发惊恐惧怕。
“师父,如果我们不能掌握绝对的真相,该如何分辨是非,又怎么确定自己做出的决断正确?”
楚玉几乎是无意识般低喃,淡碧色的力量于他身后涌动,除姜里雁以外,任何看到这股淡淡碧色者,都会感受到不同程度的镇定安抚。
孱弱者甚至忘却了身处环境,嚎啕大哭着跪下忏悔,向楚玉献出信仰。
“那就以自身的力量,去寻求真相。”姜里雁微微一笑。
楚玉眼眸渐如神明般不悲不喜,他看向那个嚎啕大哭的少年,此人正是古里裘的孙子,前有两位爷爷被直接掠夺了性命,后又有参与其中的同村人接连死去。
他心底的害怕一股脑冒了出来,忍不住向楚玉磕头认错。
“错在何处?”楚玉的声音缥缈,在神通加持下,仿佛是从脑海里直接响起一般。
姜里雁看见这一幕,嘴角笑意愈发浓厚,还真是叫人怀念啊,这副装神弄鬼吓唬人的气势,她都要忘了有多久没看见过了。
只是如今换成了自家徒弟,姜里雁忽然又觉得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
翠碧晶石点缀在青年额间,映得他向来温润的面容漠然似神明,高高在上享受各个部落的祭祀,随心情或是打算才会有所回应。
少年被吓得什么都一股脑说了出来,口风远不及他两位爷爷紧。
先前降临此地的修士出身白玉京,或许他一开始目的并不纯粹,以为此地变化特别,说不准是有异宝出世,才特地设下阵法隔绝了气息不叫其他修士发现。
洞内最深处,便是那道灵体,特殊的血脉以及女子死前积攒的怨气激发,反倒催生了如此奇异的灵体,沾染了先天霜寒,触之甚至连神魂都被冻结。
那修士硬撑着离开洞内,却殒命于出来的瞬间,而这群入洞前卑微弱小的凡人,却对他的尸身起了贪念。
村子虽然姓氏并不一致,却都是从青都迁来的人士,在青都便是恶贯满盈,来到昌都又怎会甘愿变成乖顺的绵羊辛勤劳作呢。
此时力求坦白换得性命周全的村民们,从坍塌破洞旁掘出一具尸身。
在看到这具尸身瞬间,饶是淡定如姜乌眼神也有片刻的波动。
修士肉身本就十分强韧,加之受到灵体波及被冻僵,更是坚硬无比,却也被硬生生剔去双目,剜了片片细薄的肉皮。
村民们似乎清楚只要求得楚玉原谅,就能换得性命周全,纷纷朝他跪下,无比诚恳地跪拜求饶。
淡淡的几缕金丝自他们头顶飞出,飞到楚玉面前盘桓飞舞。
“楚玉,你认为该如何处置。”姜里雁把选择权交给他,并不打算插手对这些村民的处置。
“善恶虽无泾渭分明的边际,有些事却不能原谅,这份信仰,楚玉受不得。”楚玉眼眸微垂:“还请师父出手,了却他们的性命。”
姜里雁笑了笑,抬手轻抚发间不过拇指大小的殷红莲花,业火霎时流动,灼烧着这些凡人。
以业为焚,红莲对此似乎有些雀跃的情绪传至姜里雁心底,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小家伙,并未多言。
而今天道对某些法则的束缚减弱,姜里雁清晰感知到这份变化,约莫是源自天道自身出现了什么麻烦,又或是即将迎来的大麻烦,会让它难以应对,才会减弱对其他一些事物的束缚。
对姜里雁来说,这是个好消息,她倒是挺乐于见得天道麻烦缠身,作茧自缚的那一刻到来。
天下为棋盘,当棋局结束的时候,并不意味着事情就已经尘埃落定,姜里雁想要好好看看,天道在上古下了那么大一盘棋,直到今时今日,乃至以后,是否会后悔。
可惜,现实总是落子无悔。
村子里除了姜里雁整个师门外,再无活物存在。
“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都会骗你,凡是遇事,须知遵循本心。”
姜里雁的声音不复往日,倒像是山林间淙淙清泉击落在岩石上一般,激得他们几人心境清亮,被洗涤后的一片澄明。
“是,师父。”
五人表情严肃,郑重其事地行着弟子礼应了一声。
“好了好了,在这个破地方耽搁了一段时间,我们继续走吧,放心,师父暂时不会专挑事多的地方了。”姜里雁笑眯眯道。
“那师父,这阵法要不要我……?”纪亓暗示道。
“倒也不必,将这修士的尸身埋在阵法底下吧,这是个倒霉蛋,就别让他雪上加霜了。”
姜里雁爱财却取之有道,哪怕这人出自白玉京,她也不会借故做出搜刮之事,做人做花都要有些底线才是。
“哦,挖坑的事就交给我吧。”
纪亓没这个觉悟,既然姜里雁不应允,他就主动担起挖坑埋人的活,只求这份乖巧能让师父还记得他也是个倒霉蛋,现在身体里还有个灵体借宿。
待纪亓把惨不忍睹的修士尸身埋入法阵底下,一行人再度出发,离昌都人族聚集城镇越近,似这般没有道德约束的事情便要见得少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
今天吨吨吨了两支,撑不住,可能明天补。感谢在2020-08-11 21:56:21~2020-08-12 22:4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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