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摩托以最大的加速度冲了出去，冲向白光，完全不打算刹车直撞上去。

在某一个瞬间，路明非忽然感觉到了冰凉的触觉。

他本以为那是他心里的某处在害怕奥丁这个神王，但是当他真的仔细感受后发现，那连绵不绝的冰冷并非是源于他的心脏，而是脸。

雨水向下浇灌着北极的大地，高速行驶的摩托和雨水之间的相对速度让每一滴雨落在肌肤表面都像是针扎。

路明非恍惚间发现，那场大雨又来了。

水雾被斩开，那白色的光芒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那里……

马背上坐着巨大的黑色阴影，全身暗金色的沉重甲胄，雨水洒在上面，甲胄像蒙着一层微光。

他手里提着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带着铁面的脸上，唯一一只金色瞳孔仿佛巨灯一般照亮了周围。

熟悉的雨，熟悉的独眼老银币，路明非当场ptsd就被勾动了起来。

说到底——

“北极为什么要下这种雨啊！？”

“讲道理来说是小型的尼伯龙根，不……和福州那个时候不同，并不是特意展开的领域，更接近于伴生领域吧。”藤丸立香稍微用她无敌万能的言灵神谕观察了几秒钟，旋即在一旁解释了一嘴，“效果类似于常驻的固有结界，其本人移动的地方周围都会被自动同化为自身的心象世界，一天二十四小时不主动关闭就会一直开启的领域效果……啧，真是个耗魔大户，龙种就是奢侈啊～”

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固有结界，这句话说的某位弓兵小伙都得打个寒战。

然而对于奥丁来说，这样的消耗还远远不及它呼入空气再呼出所在体内重新生成的元素总量，回忆起康斯坦丁的宝具雨和诺顿七宗罪的消耗，只能说龙种不愧为“最优异”的生物，耗魔不带眨眼。

这种固有结界除了同样将自己的固有结界展开外没有其他对抗方法，但是藤丸立香并不想要这么快拿出手牌。

她想了想，转头对路明非说。

“明非，零，现在诺诺恺撒和师兄他们的状态都不够好，现场只剩下你们两个人有能力护送他们回去。”

“奥丁大概率还有其他手牌，如果要一边保护师兄他们一边战斗的话成本太高了，我来拖住他，你们回去船上。”

啊。

来了。

路明非心想。

熟悉的场景配上了熟悉的台词。

以前也是这样的，女孩转头对着被她保护在身后的人说“我来搞定，你们退后”这样令人放心的话语，然后就一股脑地扎进敌人的营地杀个对穿。

路明非曾经无比崇敬那样的姿态。

直到他真的意识到，少女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

所以……

“让零回去就好了吧。”

“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同时保护多个对象，我留在这里陪大姐头你。”路明非语气莫名地说，“就算只是对付那个马也好，至少让我出力吧。”

“……”

藤丸立香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零则是瞥了一眼两人，本来不打算发言的她在看到路明非的眼神后犹豫了一会，向着藤丸立香点头示意。

她一个人能够搞定。

毕竟不是以战斗作为基准，而是逃跑，在女武神军队已经被消耗的现在，没有必要和对方硬碰硬，依靠皇女的能力，躲开敌人并不算难事。

而且，尼伯龙根的逃脱需要的是【眼力】，找到尼伯龙根的出口，而恰好皇女有着【透视之魔眼：D】这样的技能，以巴罗尔为源头，与直死之魔眼不同系统的退化的魔眼。

作用效果为：能够破解一切结界，偶尔甚至还能找出城塞的弱点。

有着这样可靠的能力，零一个人就足以穿越这个结界才对。

虽然知道是这样……

“……明非，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对吧。”雪地摩托在以最后的高速向着神王冲刺，敌人就在面前不到百米的距离，雪地掀起的冷风把少女柑橘色的发丝吹起，那曼妙如花的莲丝在空中舞曳**漾，带着点点熟悉的馨香。

少女没有回头去看路明非，只是轻声地说着同样熟悉的话语。

“即便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可能会错，可能会对。有人告诉我——至少，要得出让自己无悔的决断。”

“但……我……做错过很多选择，老实说，也有后悔的时候。”

“所以，我才不想要让你有这样的回忆。”

“我之所以让你离开，是因为路鸣泽。”

“他从不愿意告诉我有关于他和你之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到底如何，你所获得的权能来源于他，而路鸣泽的力量与权利的来源却无人知晓，也没有人知道他如今的处境到底为何。”

“如果我在战斗中无法保护住你，而路鸣泽现在的状态下也没有办法给你进行额外契约的话……”

“你会死哦，明非。”

藤丸立香终于看向了路明非，这一次，两人的双眼都那般平静。

“但是……的确，战力尽可能越多越好，所以我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明非——最后问一次。”

“你要相信我。”

“还是……”

“相信自己？”

脑中被回**的交响乐填满，路明非看着少女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脸，就像是万花筒一样不断地沉沦，身影浸没在那柑橘色的海洋中，不显出轮廓，只是逐渐模糊。

相信大姐头。

还是相信自己。

真是过分的说法啊……

但……

那一瞬间，他的脑中又一次想起了自己曾看见过的画面。

夭折的枝，妖艳的彼岸花。

“大姐头……”

路明非抬起头，说出了答案。

“我……相信我自己。”

“我要留下。”

“……是吗。”

藤丸立香轻轻回复道，脸上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既不显得惊喜，似乎也没有多少失落。

她只是一如往常地，回以灿烂的微笑，竖起大拇指。

“那就简简单单把那个家伙揍一顿，回去开庆祝派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