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往事(51)

老金顿了顿,然后缓缓开口:“我真名本叫刘墉,我爱钱,最爱金子,无论是和平还是动**,无论这世道怎样的变,金子永远是金子,保值!所以熟悉我的人都开始称呼我叫金爷,时间久了,我也就逢人就说自己是老金。”

“不是特意骗你,不过做生意前还是得让你知道我的真名。”老金笑了一下,说着,慢慢将绸衣的袖子往上挽起来,“一开始,我确实是做茶叶生意的,把霞浦的早茶沿着长江往内陆里边送,这茶叶倒腾起来也能赚些钱,好几年下来我也有了些积蓄,加上我这个人性子外放,见人都能交个朋友,渐渐的围在我周围的人就越来越多。”

“这人一多了,事也就跟着多起来,三年前,我下边一个伙计被人给打死了,回来的人说那伙计只是无意间看到两人站在墙根说话,不知怎么就惹得那两人要往死里揍他。”老金接着说,“我必须得为我手底下的伙计们讨公道啊!人家里人天天的在我跟前抹眼泪,我要是不能替他们做主,他们可就活活哭死了,所以我特意去找了那两人一趟。”

“就是这一趟,我知道了做仿画的生意。”老金看着见月香的眼睛,见见月香波澜不惊,于是接着往下说,“内陆里边有个大师,画仿画也是一绝,当然比起你来那还是差得远了,我要做的只是在运茶叶的时候,顺道儿把那些画也一起带回来就成了。不过你放心,我也没有那么缺德,这些仿画全是上从霞浦码头上出海的船,专门渡到国外拍卖去的,一幅画卖的价能低我拉五趟茶叶。”

“只是,我只能抽其中一小成。”老金咂咂嘴,“我这人爱钱,看着大头油水流到别人口袋里去,心里比剜了自己的肉还疼,可是没办法,里边那仿画的大师只和他们做生意,可要是我有了你,见月香,那我们两个就能一起发财了。”

见月香低下头笑了一下,然后抬起脸来:“不好意思,金先生,我不想着发财,只想简简单单的画自己的画。”

老金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松开:“不想发财没关系,可总得多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吧,你那林新画社也赚不少,可以你如今的画价,好几个月也难卖出去一幅了,要是着急用钱的话,怎么办?”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着急用钱时我自然会想办法的。”见月香拒绝老金到,“前些日子我仿画《五伦图》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的权宜之计,眼下两幅图都已经烧毁了。我喜欢国画,热爱国画,更热爱自己创作国画的过程,仿造前人的名作最多不过是学画时一时之举,用仿画来谋取利益,就非正当行径了,我哪怕是穷困潦倒,也不会这样做。”

老金没急也没气,只是缓缓的开口,“月香,要是眼下你就着急用钱,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姓见。”见月香提醒老金,她觉得只叫月香太过亲昵,“金先生,还请您另请他人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

“见月香。”老金站起来叫住了刚要推门出去的见月香,“哪怕是眼下孟洛川身临困境,你也不愿为他牺牲一点点你的正直吗?”

“你什么意思?”见月香停住脚,回过头来,“你要用孟洛川威胁我吗?”

“误会了误会了。”老金走上前来,“我自然是不会对孟先生做什么的,不过,孟记皮货行最近可是不顺得很,今天孟太太一早把孟洛川叫回家去,也是说这个事情。”

见月香一点一点慢慢皱起了眉来,她星辰般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刘墉。

孟洛川告诉过见月香,他已经把这几年赚的钱全打回了家里,只是因为孟记遇到了困难,他不得不帮扶一把。见月香那时还在和他开玩笑,说这样的话,那就太好啦,他们两个都一穷二白,可以一起白手起家了。

孟洛川听了这话笑得眉眼弯弯,立马把手往调色盘里一放。

当时,见月香正在画江石白鹤,调色盘里是加水和好的钛白颜料,只见孟洛川一手下去,再拿起来,满掌都是白色。

见月香正奇怪,孟洛川把手往她那儿一伸,然后缓缓开口:“喏,白手给你,那你可以和我组成一个家吗?”

孟洛川的嗓音柔柔的,令见月香满心的湖水一起摇曳起来。

眨了下眼,见月香看向眼前的刘墉,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孟记缺钱,很缺,孟康和他太太石映芝近来东奔西走为了托关系打点把半辈子的积蓄都给投进去了,只怕孟洛川的钱也少不得栽进去。”老金看着见月香的脸色,试探着一点点往外说,“这孟记是孟康的心血,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得一头撞死自己,孟洛川和他父亲关系再不好,也不能眼见着自己爸去死呀,所以不得不竭尽全力的帮他。”

“要是孟洛川的钱也花光了怎么办呢?”老金接着说,“月香,那时候就只有你能救他们了。”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见月香明白其中的牵扯,可她不明白孟记的生意做得这么红火,怎么会一下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时代在变化。”老金叹了口气,“生意不好做了,越大的生意越不好做。”

说完,一转话头,又向见月香道;“所以,你别先急着拒绝我,回去考虑考虑,要是有了结果,再来这儿告诉我就是。”

“我等着你,多久都等着。”老金说完,亲自上前去,替见月香开了门。

刚刚开车的小汽车已经掉了个头,等在了门外,见月香深吸口气,走出去坐上了车。

坐在车上时,见月香细细的想着老金的话。

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她也听父亲说过类似的话,大概就是“往后,越大的生意就越不好做了。”,可她一直不明白什么意思,后来在青川的时候,通雅画廊刚开起来时,孟洛川说起今后的商业变革,他觉得过去垄断壮大的生意人会很快消失,将来会迎来全民共同发展的新时代。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了公私合营的条例出来,私人股份会被赎买改成定息制度,什么也不做只是坐收红利的生意人会变成需要靠自己的劳动换取成果的劳动者,而企业将成为全民所有制。

这样看来,洛川的爸爸孟康是舍不得放下手中的利益,想要做最后的争取,只是见月香不知道他和石映芝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

“你没开完笑吧?”石映芝捏着电话筒的手都因为激动的情绪而颤抖,“可是千真万确的?”

“好好,麻烦你了,姐!”石映芝话音落下,一把将电话摔在了地上。

砰隆一声,惊得傅妈手也没擦,湿漉漉的举着就跑了出来:“哎哟太太,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发了这样大的火?”

“怎么了?”石映芝气得脸色铁青,“这个见月香,可真行!要不是我打了这通电话,要不是我有个表姐在宾州,我们一大家子都得被她给哄了!”

“这……什么情况啊太太。”傅妈忙上前来捡电话,拿起后左看右看,又放耳朵边拨了拨转号盘,生怕给摔坏了。

“你说见月香她那妈和她模样性子一点不像,哼哼,自然是不像,那是她婆婆!和她像才见了鬼了!”石映芝气得脑仁疼,虽然不管见月香是个什么情况,石映芝都不会同意洛川和她结婚的,可这见月香竟结过婚,那就不是同不同意两人结婚的事了,她的川哥儿必须得立马离这个见月香远远的!

“还不单单是结过婚!”石映芝肺都要炸了,“结过婚生了个孩子,后来孩子死了,又和她男人离了婚,眼下带着这个妈是她的前婆婆!可够复杂的,我们书语的眼睛真亮,这个见月香果真是有故事,还是这么复杂一个故事,想换个地方就把过去给藏起来然后重头开始了?洛川也是个傻子,就这样一个女人,他也看得上?”

“妈,你说什么呢!”孟洛川皱着眉走了进来。

他今日按石映芝的话,早早从画社里离开回到孟家来,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石映芝在里头气势汹汹的骂自己,什么女人,什么看得上的,孟洛川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说月香。

“你还知道回来?”石映芝哼了口气,“怎么没让那离了婚又死了娃的女人给拴住了?”

“妈!”孟洛川嗓音冷厉起来,他本是冷淡的性子,一向对谁都淡淡的,自然而然的与人有疏离感,一严肃起来更是有种令人起畏的气势,“你叫我回来要是只为说这些话,我可就走了。”

看来母亲是知道了见月香的情况,孟洛川本打算等见月香同意和自己结婚时,再带她回家来见石映芝。

他不想向家里人征求意见,只是告知他们一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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