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清晨过后,朱家大院里的吵闹声终于停了下来。傍晚时分,朱老三还特地在家中摆了一次小小的家宴,目的就是为了庆祝朱灿平安归来,并向雪娘子致歉。
依照大唐律法,长安城内的所有城门、宫门、坊门都要在傍晚前关闭,夜晚实施宵禁,违者都要遭受严惩。不过,寻常百姓家在自己坊间饮酒作乐却是被允许的,这也成为大唐年间的一大风尚。
是夜,长安寂静,月明星稀。除卧病在场的朱老娘外,朱灿、朱老三、雪娘子、郑五儿全都坐到了一起。
朱家大院里摆着几张低矮的食案,另外还有几张矮凳,食案上摆着一些胡饼、米酒、瓜果以及各色炙烤,以一般百姓家来看,已经是十分丰盛了。
席间,朱老三多次对雪娘子道歉,一想到这一年多来自己的儿子是受到他人庇护才得以存活,朱老三心中便觉得十分酸楚,因而道歉也很有诚意。
雪娘子原本不冷不淡,可是见到朱老三盛情拳拳,便也只好强笑着表示不妨。
朱灿在席间窃喜不已,心想无论如何,眼前最重要的麻烦是解决了,朱老三和雪娘子不会再大吵大闹,而且朱老三此人其实极为护犊,一旦他认定雪娘子是朱灿的恩师,那就绝不会对她为难。穿越之后,雪娘子和朱老三便是朱灿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只要把他们二人搞定,朱灿顿时便觉得阳光明媚、心情舒畅起来。
只有一人让朱灿感到有些头疼。
自从得到朱灿和朱老三的许诺之后,郑五儿心中高兴,心眼儿顿时放大了许多倍,一高兴便在席间拉扯着朱灿饮酒。
唐朝米酒虽然只像是饮料,但像郑五儿这样一个女子在席间放纵豪饮,那也算是罕见了。
一时间,郑五儿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扯着朱灿,在席间滚做一团。
见状,朱老三毫不介意,只是哈哈大笑几声,唯有雪娘子神情冰冷,一言不发。
可怜朱灿,只身一人在这无比别扭的晚宴上,只感觉无所适从。
哐啷!
一件食案被郑五儿带倒在地,连带着朱灿也倒地不起。
“哎呦!五儿放手!不可再喝了!”
“呵呵,二郎哥哥莫要谦逊,以往我们二人也不曾少喝过,怎么今日变得如此扭捏呢?”
“那个……你二郎哥哥我在外一年,极少饮酒,所以酒量下降,五儿莫要灌醉了我。”
朱灿急忙挣扎着起来。
一旁,郑五儿只是嘻嘻笑着,只听她醉意微醺道:
“也罢,二郎哥哥,今日五儿便放过你。不过今晚我却要去你房里睡!”
一边笑着,郑五儿一边看向了对面的雪娘子。自朱灿回来后,他们师徒二人一直同睡一间房,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不会发生什么,可是郑五儿心里早已不乐意了。
“二郎哥哥,你答不答应?”
话一出口,郑五儿酒也醒了一半,向朱灿追问道。在她看来,反正自己也是朱灿的未婚妻了,大唐年间男女风尚并不严苛,这种事也未必会引得旁人风言风语。
“什么?这……”
朱灿万料不到郑五儿会由此一说,当即就愣住了。
“不可!”
朱灿还未说话,却是对面的雪娘子突然冷喝了一句。自己突然间如此激动,大概雪娘子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不过她随即找了个借口道:“阿灿现在正是练功的大好年纪,这一年多来一直坚持得很好,现在绝不能随意乱了本xing。有我在,对他最有好处!”
一句话,顿时将郑五儿的美梦叫醒了。
郑五儿醉意全无,脸色通红,先是盯着朱灿细看,等见到朱灿毫无表示之后,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哇……我不信!我不信!你们骗人!你们合起伙儿来欺负五儿!哇!!!!”
扑通!
郑五儿伤心欲绝,大哭着跑回朱老娘房里去,临进门之际还狠狠摔了一跤。
另一边,雪娘子也大感无趣,这就转身回房去了。
“额……正是练功的大好年纪?不可乱了本xing
?”
朱灿苦笑起来,心想难道自己练的是传说中的童子功?自己这位师傅可真是找的好借口。
不知不觉,朱老三已经向朱灿走了过来。朱灿原本以为他会动怒,不过却并非如此,只见朱老三顺手揪着朱灿的耳朵,低声笑道:
“呵呵,二郎,你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
朱老三对朱灿十分溺爱,朱灿虽然耳朵疼,心里却十分暖和,当下苦笑道:
“老爹放心,儿子我……我一定不敢辜负五儿,我和我师傅之间并没什么。”
“嘿嘿,”
朱老三笑起来:
“哼,臭小子,有你郑叔叔在,我料你也不敢辜负五儿!其实老爹知道你的心思,你以后若是想娶你师傅为妾室,老爹也不会阻拦你,只不过这件事暂时不能让五儿知道,明白吗?”
朱老三自以为看破儿子的心事,一边拍了拍朱灿的肩膀,一边露出个‘是男人都明白’的神情。
“什么!老爹你!”
朱灿大骇,心里像是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下,朱老三在他心目中的‘严父’形象彻底崩塌,朱灿就纳闷儿了,原来自己的老爹也是个闷**,只是不知道朱老娘是如何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哈哈哈哈……二郎,为父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明白。这件事你还要自己打算,哈哈!”
一声大笑过后,朱老三心情愉悦,直接返回自己房里去了。
朱老三走后,朱灿怔怔呆在院子里,有些不知所措,心中却是默默想着朱老三的那番话。
“纳为妾室,哈哈,这个……”
越是细想,朱灿心中越是一片燥热,许久后才叹息一声,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然而,刚入房门,他的身旁就传来雪娘子的冷笑声:
“阿灿,你和你老爹的话我全都听到了,难不成你忘了我是你的授业恩师吗?”
夜色下,雪娘子孑然傲立在房中,气质出尘,宛若九天仙女。
刚才她对朱氏父子的话早已听了个明白,直到现在脸上还有一丝羞愤之色。
朱灿差点忘了自己这位师傅还有‘聆音察色’的本事,当下便忍不住尴尬笑起来:
“呵呵,这个……师傅莫怪,我老爹他只是信口胡说,不可当真。而且你放心,自现在起,我老爹便不会与你为难了。”
“哼!荒唐!阿灿,我劝你自己好自为之,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现在我只是在你朱家少住几日,日后即便你们父子留我,我也是不会待在这里的!”
雪娘子本xing高洁,难怪她听了刚才朱氏父子的话后会动怒。
朱灿对这一点自然也很明白,他尴尬一笑,随即忽然间看到雪娘子袖中露出一柄细长的长刀,当下忍不住道:
“师傅,你将这柄‘雪长刀’拿出来做什么?”
雪娘子袖中的长刀颇为特殊,只见其不与大唐年间的普通唐刀相似,刀身细长,有两边刀刃,反倒像是一柄长剑。
雪长刀,这是雪娘子的一柄贴身宝刀,与之相应的便是她那一百零八种刀法中的‘雪长刀’刀法。
自从朱灿穿越而来之后,他便对雪娘子的真实身份不甚了解,他只知道雪娘子身怀有一百零八种绝世刀法,据说其中的‘天罡三十六刀’乃是出世制胜之刀,而‘地煞七十二刀’则是入世救民之刀,至今为止,朱灿也只是学到了其中不足两成。
‘雪长刀’乃是‘天罡三十六刀’中的一种,朱灿也曾经学过,只是没有太过精研罢了。
当下,雪娘子也不回答朱灿,而是忽然间取出长刀,在大堂中任意挥洒了起来。
长白山顶,雪漫长天!
这便是朱灿所知道的‘雪长刀’的刀意,一时间只见雪娘子仪态万千,时而翩若惊鸿,时而重如泰山,整个人如同与那柄雪长刀融为一体一般。
雪长刀刀身细长,刀法也走精巧复杂的路子。这种刀法十分难学,但是只要一旦学会那便极难抵挡,据说练到精深处当真便可以如雪漫长天一般,无穷雪花夹杂着刀影,令人防不胜防。
对于这门刀法,朱灿眼下的火候还不到,不过雪娘子却早已达到大成。
眼下虽是夏季,然而,朱灿一见到雪娘子使出这门刀法,顿时便觉得周身附近有飞雪弥漫,仿佛是回到了长白山上。长白山上终年有雪,秋冬季节的大雪自不必说,就连春夏时节也偶尔有淡淡雪花飘舞,雪娘子人如其刀,刀如其意,刀意幻化出雪景,一时间让朱灿都不由得看呆了。
“师傅,你……”
吟!
一声刀鸣过后,雪娘子的一路刀法总算是使完。
朱灿猛地醒转过来,看向雪娘子,心想这‘雪长刀’只不过是一百零八种刀法绝技中的一种,这世间若论刀法技艺,只怕是无人能比得上自己眼前的这位雪师傅了。
“阿灿!你可知道为师为何要使出这门‘雪长刀’!此行又为何带你来返回长安城!”
刀藏袖中,雪娘子当即向朱灿冷喝起来。
“嗯?什么?”
心中一惊,朱灿猛地心有所觉,他这才想起当初雪娘子带自己返回长安定然不是无的放矢,这其中应该有她自己的目的。
“对啊,师傅,你至今还未告诉徒儿,这次我们返回长安城究竟是为了什么,总不成你是为了送我还家吧?”
漫不经心地,朱灿坐在一旁的矮榻之上,随手端起一盏茶,笑道。
朱灿表面在笑,实则心里却仔细想着什么。据他现在仅有的猜测,雪娘子苦练绝世刀法,又在长白山隐姓埋名多年后暗中潜入长安城,这种种迹象可不像是要来游玩的。
刚才雪娘子突然使出这门‘雪长刀’,目的不在其他,而是提醒朱灿他们师徒此行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如果朱灿一味沉浸于普通人家的生活中,那么雪娘子就不得不另做打算了。
沉默。
朱灿装模作样端着一碗煎茶,一言不发,雪娘子也是陷入沉吟当中。
“罢了,”
片刻后,雪娘子终于是冷笑一声,淡淡道:
“阿灿,我之前就说过了,这件事我以后自会告诉你。至于现在,我们能在此安身固然最好,不过为免坏了大事,你现在最好别和那个郑五儿胡乱纠缠,否则师傅我饶你不得!”
“嗯?什么?”
吟!
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响起,朱灿吓了一跳,急忙身子向后一缩。下一刻,一柄短小精悍的短刀已经刺在了朱灿两腿间的矮榻之上。
“呸!这是什么破茶!”
朱灿吓出了一身冷汗,顺手将手中的煎茶扔了出去。
虽然早已对雪娘子的绝艺有所了解,不过这种刀法还是朱灿第一次见到,当下便忍不住惊骇:
“奶奶的!小李飞刀!师傅,以前可未曾见你使过这门刀法!”
“嗯?”
雪娘子闻言诧异,不明白朱灿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随即冷笑道:
“阿灿,你不是一向对我门下的刀法都十分好奇吗?我现在就告诉你,这门刀法便是‘天罡三十六刀’中排名最末的‘飞刀’绝技。其实这门刀法并不是针对你的,让你害怕的刀法还另有其他!你也该明白为师的厉害之处,如果你最近想要有什么过分举动,那就别怪为师不为你朱家后代考虑了!”
言下之意,在雪娘子没有办完自己的事情之前,她绝不许朱灿和郑五儿有什么非分之举,以免坏了大事。如果朱灿胆敢违背,那就要面对断子绝孙之祸。
一声冷笑过后,雪娘子这就跨出房门去了,也不知大半夜的要去哪里。只留下朱灿一人心中气苦,心想自己不但要遵守朱老爹的约法三章,到如今还要被雪娘子逼着不能胡作非为!这是何等冤枉!无缘无故穿越也就罢了,难道老子穿越回来想好好做个普通人都这么难?
雪娘子走后,朱灿独自一人,依旧感到心有余悸。片刻后,他才想起什么,当下便忍不住把榻上双腿猛地向里一缩,心中惨叫一声:
“妈的!这哪是什么‘飞刀’,分明就是‘阉割刀’!可恨,究竟是什么人,居然传下这种害人的刀法!”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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