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苏三跟我说过,有个吉普赛女人叫卡门,她最棒的一句名言就是: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没什么了不起。

我当时听了还很不以为然,说:消遣?怎么消遣?一大老爷们怎么消遣?再说了,这男人怎么就成一件东西了?

对!苏三看我拉下脸,就拼命点头,说:男人,不,是,东西。

嗳?你怎么说话呢?我们男人当然是东西了,靠,我都被你绕进去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男人的确是件东西。

是东西,放错了地方,用错了地方,就会闹笑话。

不仅如此,竟然还可以钝器伤人。

都说男人是用土做的,可以抵挡住无量惊涛,也会。。。。。。消融于一滴细泪。

所以当我吼出一嗓之后,看见那双瞪大了的眼睛里终于怔怔地迸出一颗水来,我就哑然失声了。

陈向阳抬起手来迅速一抹,象是觉得很丢人是的,把头扭到一边,胸口起伏,忍得浑身都在发抖。

抓住他领口的手慢慢松开,揪住了自己的头。

想笑着告诉他,不用这样,昨我已经看见过了,喝醉了和生病的时候人最脆弱,流点马尿不算什么。但是张嘴也说不出话来,声带好象被谁借去用了还没还来,又或者有人拔了我舌头上的小插销,就象孙敬修老爷爷说的那样。

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这会这真话好象也变成了虚的,实实在在的是你的感觉你的触觉。

我又该怎么告诉你现在的我和那天的我已经不一样了呢?如果这原因最终能归结到这东西上,那我上面长着的脑袋和心又是拿来干什么的呢?

上一次和这一次,我低头看看自己,男人的东西真是太可笑了,有时候可以拿来当成一个借口,有时候却连其他借口都让人找不到。

一句话,怎么证明?真真假假的,怎么分得清?

再想下去,连我自己都糊涂了。难道自己没有心跳过吗?难道那些为之癫狂的念头都是虚妄的吗?如果是真的,谁又在乎当初呢?换做是我,会不会也会觉得这个理由拿来的太过无稽了呢?

我低着头想来想去,心里一会想笑一会想叫,种种头绪绕在一起,象草藻纠缠的池塘淤出一腔沼气,随便来点火就能点着。

我看着陈向阳,他也刚好正看着我,双颊充血,表情变幻,眼神越来越乱。

我斗然跳起,想起来了,这小子还在发烧呢。

估计是受凉了,又太累了,这个天九成九是暑热感冒。这个我得过,我妈说的要多喝水。我冲到厨房端出水来,递给他。

他盯着水杯研究了半天,就是不接。

喝。。。。。。喝点水,完了我带你上医院。

沉默。

你要是不想去,也。。。。。。也可以先量量体温,咱吃点退烧药,别硬抗着把脑子烧坏了。

他还是不说话。

陈向阳,我小心翼翼地说:你这是何必呢?干吗要和自个的身体过不去呢?

离的近,我都能觉得他呼吸的热度。不敢伸手碰他,凭直觉估计是烧得不清。

我咬了咬牙:行,怪我。这事都怪我,还不行吗?。。。。。。你。。。。。。你就是气我,讨厌我,我给你赔不是,实在不行,我不干了不出现了不碍你的眼,你眼不见心不烦的。。。。。。说着说着连我自己都委屈了,是啊,还是走吧,等这事一完,就闪人吧。

陈向阳的眼睛霍然抬起,又不看水杯了,改研究我了。

。。。。。。但你今好歹再听我一回,你。。。。。。你不心疼自个可有人心疼啊。这话一出口,我连杯子都有点拿不住了。

陈向阳一眨不眨地瞅着我,过了会接过杯子咕咚咕咚把水灌了下去,然后就咣档一声连人带杯子倒地板上了。

啊?

我赶忙上去一伸手,果然这小子胳膊都滚烫的。他就开始拳打脚踢,不过可能因为太虚了没什么力气,虽然如此也把我吓得够戗,这是怎么拉这是?别是撒痍症了吧?

陈向阳,你。。。。。。你可别吓我啊?我手忙脚乱地招架,试图按住他的手脚。

他扯着自己胸口的汗衫乱拽,急喘,身体一会蹬起一会蜷缩,嘴里使劲地喊着:啊!啊!啊!

陈向阳!陈向阳!

没碰到过这种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后来想起来该去打电话,可手上不敢松,怕他误伤了自己。慌得乱喊:稳住稳住!嘘,嘘,稳住!别激动!你别激动!稳住!嘘!

慢慢地,慢慢地。。。。。。他不怎么挣了。

等他稍微平静一点了,我才发现自己揽着他,象揽一个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心一跳,差点松手当热山芋一样抛出去。

陈向阳终于哭出来了。他把头埋在我肚子上,呜咽的声音嗡声嗡气地传出来,震得我肝都颤了。手上使着劲,捏着我的胳膊。

我一言不发地给他顺着背,过了好半天,才说:别忍了,哭了就哭了吧。这。。。。。。这也没什么呀。

你干吗对我这么好!他忽然推开我闷喊了一声,伸胳膊在眼睛上倔强地一抡。

恩?我愣了愣。

我是个gay!他一拳头砸在地板上:你为什么一开始就不在意呢?

我心中猛得一震,是啊,为什么,难道。。。。。。真得因为我也是吗?我也是吗?

几个起伏,依旧一片茫然。

如雾锁横江,云封众山。

是,我点点头:也许你说的对。。。。。。可能。。。。。。可能我。。。。。。

心里有个声音说,不行了!

我甩甩脸,大吼:我也是!我他妈也是!我也是!我也是!

我一连串地喊出来,一声比一声高,到最后觉得连喉咙都要撕开了: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没有?!!!

有人扑了上来,堵上了我的嘴。

身体是烫的,嘴倒是冰凉的。

脑子里空白了,心倒是明白了。

手动不了了,有个地方倒动了。

血是沸腾了,神经倒麻木了。

除此之外,人是傻了。

怔了。

痴了。

醉了。

疯了。

。。。。。。

。。。。。。文薛,文薛。。。。。。呢喃的名字从接触的地方传了出来。

给他一个支点,他可以支起整个地球。

给我一个支点,我却只能支起地球仪。

忽然之间,不知怎地想起了这句。

我倒在地板上,失力了,放声大笑。

王炮。。。。。。王炮。。。。。。他揪起我胸口的衣服。

你倒底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厉声道。

我知道。他急速地回答:我知道。

我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不说话。

我不想说话,也没话好说。

。。。。。。有时候知道,他茫然地说:有时侯。。。。。。不知道。想着你的时候知道,看着你的时候又。。。。。。他咧嘴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有时候我觉得我是我,有时候又觉得我是他。。。。。。

他把头缓缓低下来,贴在我的肩膀上,隔着衣服我都能觉得烫,低声道:喝醉了也挺好,我又看到他了,虽然我有点明白,那可能。。。。。。是你。。。。。。发烧也挺好。。。。。。我把什么都说了,我。。。。。。我忍得好难过,我没胆子,我这样挨过你,你不知道吧?头天晚上你喝醉了,我帮你换的衣服。。。。。。

啊?你。。。。。。

你睡着的样子象举手投降,他也是这样的。。。。。。该看的我都看了,不该看的。。。。。。我也。。。。。。一点没落。你侧面看真象他。。。。。。我看着你我就。。。。。。很难过,我想他一定是不在了,才让你出现在我面前。。。。。。

陈。。。。。。向阳。我说不出话来,这个人还是我认识的陈向阳吗?

我不想再管我自己了,我不想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你从来。。。。。。没这么跟我说过话。。。。。。我到处去找你,你真狠心啊撇下我就不见了。。。。。。

我。。。。。。我刚想说自己没有,忽然明白过来,他又糊涂了,我推他:陈向阳?

你就是不肯原谅我。。。。。。你一个机会也不给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试图推开他,被他压住了,不敢使大劲,只抓着他的肩膀晃:陈向阳?陈向阳?

他抱住我的头,嘴贴上了我的脑门,闭着眼闷喊着:我。。。。。好辛苦。。。。。。我不想放弃。。。。。。你的理想。。。。。。可是,太累了。。。。。。太累了。。。。。。靠在我身上的这个人越来越软了,却抖得厉害。

陈向阳!我拉开他的手,害怕他象刚才一样失控,猛得一下翻个身把他固定在身下:你看清楚我是王炮!

他睁开眼看了我老半天,定了定神,那种我熟悉的失魂落魄的表情又上来了,把脸侧到一旁叹道:不错,你是王炮。

我一阵心疼,把他的脸掰过来,疾声道:你别这样!你只是发烧,发烧容易有幻觉,知道吗?你得赶快好,有人。。。。。。有人还一直等着你的电话呢,你知道嘛?!!!

本来没打算说的,可真咬牙说了又胸口一窒,象被万吨油轮的大铁锚砸中了一样。

陈向阳愣住了。

你。。。。。。你想想他吧!你。。。。。。不能再说了,我吸了口气,揪住他的衣领:你给我起来!我带你上医院。

陈向阳已经有点虚脱了,张了张嘴却没声音发出来。我把他的左手环住我的脖子,就打算去拽他的右手。

一阵响,耳朵莫名就打了个突噜,刚反应过来是钥匙响。

啊?

我猛地抬头,门开的地方,站着的人是,高力强。

脸上的表情从喜悦一下子转化成惊谔,浑身僵成一块化石。

同样变成化石的人还有我,忽然醒起在他眼里这是一副何等尴尬的画面。正想笑一笑,跟他说:还不快过来帮把手!脑子里同时却电光火石般地掠过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高力强眼神一扫,看见陈向阳的面红如赤,整个人就暴走了。

动作太快了,我只依稀看见拖杆箱猛地向后翻倒,耳朵里听到扑通一声,还有一嗓虎吼,人就被大力推开。

没等我反应过来,劈头盖脸的拳头就砸了上来。

高力强!高力强!是陈向阳哑哑的喊声。

我下意识地抱住脑袋,可顾得了头顾不了肚子,想说话才发现嘴是一上来就被侧拳袭中了,咬着舌头,痛感到现在才冒出来。

找了个空挡,踢出去,脚就被踹偏了,人滚在一边,肚子上又重重挨了一脚,立刻象省优部优国优的青岛对虾一样缩了起来,眼前一黑啊。

耳朵里听到高力强愤怒地狂吼:你敢动我的人!你敢!我夯死你个**的王八蛋!

忽然空出来,这小子闪身往后。我定了定神,晃晃头,脑子里嗡嗡的。就听见整个客厅里到处都在响,翻东西的声音,陈向阳虚弱的喊声:高力强!你想干吗!

我摸着墙,想站起来,刚站到一半,模糊的视线中,就看见高力强一把把好容易站起来半拉住他的陈向阳用力一甩,继续搡回了地上,手上抄起靠背木椅就过来了。原来他刚才是在屋里到处拣顺手的东西,四下掂量了一下,还就属这个最好使。

打架我太明戏了,他一伸手我就知道他想干吗。我只是气堵了胸肺,我不信他会下狠手,我不信!

我一挺身。

他把椅子举过了头顶。

陈向阳的惊呼。

迅疾的风声,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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