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侯夫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年龄尚幼”这种推辞,那是因为没碰见合适的人选。
东都侯夫人自信满满的把自己儿子的条件在心里头过了一遍,骄傲之余又觉得儿子这么好,配得上天底下所有的好姑娘。
眼前的这位方姑娘,虽然还不知其家世如何,但见她没有被皇家的泼天富贵迷了眼,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无一不透露着大家闺秀才有的教养风范,东都侯夫人还是比较中意的。
东都侯夫人正想进一步询问一下方菡娘的家世情况,那边也过来不少世家夫人,笑吟吟的把方菡娘围了上来,问东问西起来。
李彤花作为一名精英暗卫,也是经过了严格培训的,但碰到这情况,头皮也不禁有些发麻。
她暗搓搓往后退了一步,做好了随时掩护方菡娘跑路的准备。
因为在她眼里,这些夫人们,笑得跟要吃了方菡娘一样。
有位夫人热情无比的夸了方菡娘一通,饶是方菡娘这般厚实的脸皮,都被她那夸张的修辞给搞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了,那位夫人话风一转,笑盈盈道:“我见方姑娘一举一动皆有大家之风,但好似从未在他处见过方姑娘……不知方姑娘的父兄在何处高就?”
其他几位夫人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就连不远处的东都侯夫人也赶紧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什么一丝一毫。
方菡娘自然也明白这夫人问这话想问的是什么,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的笑了笑,平静道:“高就谈不上,菡娘是家中长女,父亲在云城经商。”
短短几个字,让不少夫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竟然只是个商人之女?
东都侯夫人难以置信的脱口而出:“你怎么可能只是个商人之女?”
其实这话相当失礼了,从一名侯夫人口里说出,更是非常的失了体面。但眼下没有人去计较这个,因为在场的几乎听到方菡娘自报家门的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她们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着方菡娘,企图找出一丝商人之女的痕迹来。
自古各朝各代都重农轻商,虽然大荣废除抑商律令很久了,但商人地位的低贱还仍然遗留在这些权贵心里。
这一下子,知道了方菡娘是商人之女,不少夫人们的眼神就变得轻蔑不屑起来。涵养好的还好一些,只是面上尴尬些;涵养差的,直接甩了脸色转身就走,离得方菡娘远远的。她们甚至觉得跟商人之女身处同一个宴会,已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极大羞辱了。
掉价,真是太掉价了!有人心里甚至已经怨上了举办宴会的玉静公主。
你说就这么一个商人之女,即便是你家宝贝儿子的救命恩人,你私底下好好给点钱财谢过就行了,干嘛还得大张旗鼓办个宴会邀请过来?搞得她们这些贵夫人个个都像是沦为了一个商人女的陪衬!
夫人们心里头的不痛快,她们带来的小姑娘们可大多感受不到。
她们现在心里头充斥着一股叫做“庆幸”的情绪。
自打知道了这般容貌的方菡娘不过一介商人之女,她们心头的那股子威胁似是一下子没了似的。
有李彤花做丫鬟又怎样?!
一介商人之女,给谨王爷当个侍妾都不够格!当个通房丫鬟都抬举了她!
在场的凡是自矜身份的,哪个愿意自降身份同一个通房丫鬟去计较?
尤其是心里头对姬谨行有着爱慕之意的那些个小姐,前后的态度变化连李彤花都察觉到了,忍不住多看了她们好几眼。
她们三三两两的过来找方菡娘说着话,有的旁敲侧击她同谨王爷的关系,有的则是不住口的夸赞林小公子玉树临风,人品高洁,企图把方菡娘同林小公子凑到一块儿去。
当然,还有的直接把轻蔑态度挂到了脸上,以袖掩面,不愿意去看方菡娘,仿佛看方菡娘一眼都是对她们高贵身份的玷污。
方菡娘态度平静又自然,毫无干系的人对她的看法,并不能左右她的情绪。
她心里头想,看这些人的反应,与谨行之间的鸿沟,果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好多啊。
不过这也没什么,方菡娘不服输的心性反而被激发了几分,商人之女又怎么了,她又不比在座的各位差!
姜思华看着方菡娘白皙的侧脸,心里头情绪复杂的很,又嫉妒,又恼恨。
恼恨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女,凭什么就敢接近谨王爷!
嫉妒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女,凭什么就能接近谨王爷!
姜思华攥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掐进了肉里,她却没有半分疼痛的实感。
此时此刻,她眼里只有一个方菡娘。
……
玉静公主操持的这次宴请不仅有女宾,还有男客。
在外院,男客是由玉静公主的夫君林驸马招待的。他是个醉心诗书的,于招待客人这种俗务并不是很精通,不过好在公主府的管家长史都不是吃素的,长袖善舞的周旋在来宾中,也算是招待的有声有色。
因为玉静公主好歹也算是顶层权贵里的一员,邀请的男客大多也是权贵阶层,文臣武将也邀请了些,不过大家圈子不同,过来也不过是给玉静公主个面子,点个卯之后就各自圈子各自一起说话去了。
权贵这边,多多少少都是知道林浩帆的毛病的,当着人家爹的面总不好把话说的太直白,大家顶多说几句“浩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场面话。
但总有一些人喜欢仗着自己是长辈的身份来教训他人,尤其是酒过三巡之后,脸红脖子粗的,就开始“语重心长”的教育林浩帆了。
“我说浩帆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嗝,”开席后,瑞王喝高了,红着脸,大着舌头,在那指点江山,说到了林浩帆身上,“听表舅一句劝,别再搞那些不三不四的了,嗝,男人,男人抱起来哪有女人软……”
前头还像句话,到了后面,林驸马的脸色都变了。瑞王身边是吴国公世子,世子赶紧拉住瑞王,往他手里硬塞了一杯茶,打圆场道:“瑞王喝多了,喝多了。他这酒品就这样,大家别见怪。”
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是举起酒杯嘻嘻哈哈你好我也好,一起把瑞王说的那些话给压了下去。
林浩帆倒是无所谓,他私底下听这些话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瑞王说的也不算什么。
再说了,瑞王的父亲老瑞王跟当今圣上是异母兄弟,也是当初一场夺嫡下来硕果仅存的几位,算是皇帝为数不多的还活着的兄弟之一。瑞王平时倒是个会做人的,就是酒品不太好,一喝多就爱乱说话得罪人。好在他平时人缘还算可以,无非就是失些体面,放在心上的也没有几个。
只是林驸马的脸色不太好看,林浩帆凑上去给他爹端了一杯酒,笑嘻嘻道:“爹啊,别生气了,喝杯酒润润嗓子。”
林驸马瞪了林浩帆一眼,还是接过了儿子端的酒,心情复杂的把那酒一饮而尽。
这头正吃吃喝喝着,外头待着的管家突然快步跑进来,脸色带着异样的兴奋潮红,弯下腰同林驸马说了几句话。
林驸马大惊失色,起身时差点把宴给带翻。
同一席的人不由得看向林驸马。
林驸马连连拱手:“失态失态,让大家见笑了。”
他又对管家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谨王爷迎进来!”
参席的各位权贵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谨王爷?!
玉静公主的宴席竟然能请动了谨王爷?!
权贵们面面相觑,眼里头都有彼此才懂的意味。
当今圣上的子嗣不算多也不算少,虽说都是天家最尊贵的殿下,但得宠的,跟不得宠的,那待遇是天上地下海了去了。
若要问如今这些王爷公主里头谁最得宠,除了东宫太子大家不敢妄议以外,其余的人九成九会说,最得宠的自然是十一王爷。
玉静公主在圣上的子嗣里,算是平平的了,但她竟然能请到从不参加宫外宴席的谨王爷,光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
来参加宴席的宾客们,悄摸摸的,对林驸马的态度又热情了几分。
“谨王爷到!”
随着外头小厮的通传,一名锦衣玉冠男子神色冷漠的大步从门外迈了进来,不是姬谨行又是谁?
林驸马按捺住心里的激动,上前朝着姬谨行抱了抱拳:“十一殿下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姬谨行性子冷漠为人无情,那是京里谁都知道的事,因此,他对林驸马的问候只不过略略点了点头时,在场的都觉得很稀疏平常,没有半分奇怪。
尽管林驸马从辈分上说,还是他的姐夫。
不过大家都很习惯了,林驸马也习惯了。他热情的引着姬谨行坐到了头席那边,旁边是喝高了的瑞王。
瑞王眯着眼睛认了半天才认出是姬谨行来,他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确认了是姬谨行没错后,惊得嘴巴能塞进去个鸭蛋:“等下,我是在玉静的公主府么?我怎么看到了老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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