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凉州张氏的话音未落，东台上的礼郎便在台上呼应道。

“凉王，张天赐，贺东来大号大吉大利！”

唱罢，台下奉上一把装饰精美的授剑与人展示。

要说之前那么一大堆国王、王子的，长安城里没几个老百姓识得。但凉王一出场，长安百姓可谓是人尽皆知。

与旁的贺礼动则金玉至宝相比，张天赐的这把剑在老百姓眼中就寒酸了不少，以至于人群中还有一两喝倒彩的。

老百姓不识货，苻坚和王猛可是识货人。

授剑是帝王授予功勋的法器，意为帝王持剑，简单点说，就是持剑者由皇帝罩着。相较于黄钺和持节，授剑多为帝王私下里的授予，层次上更为亲密。所以，在一家商号身上出现授剑，让苻坚和王猛的眉头不由的皱起。

“大王，依臣看这家东来商号，应该是凉王的私产了！”

“未必。张天赐性识无定，喜做些天马行空的荒谬事，但此号必与凉州脱不了干系。”

中原乱战以来与西域诸国断了联系，地处河西走廊的凉州是最后一家与西域诸国有关联的中土势力。东来号即与西域诸强来往密切，又跟凉州王关系不一般，那说它来自凉州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

东来号的一番操作，当场把雷雄的鼻子气歪。他呆在台阶上保持着一脚上一脚下的动作，瞠目结舌的看完了东来号的表演。直到对方礼郎宣布贺礼结束大号开张时，雷雄才终于合住了大张的嘴巴，反过味儿来。

‘好你小子！爷爷这面最大的才是个公，你那边最小的都是王！你们故意和小爷装孙子，就是想在今天出小爷的丑啊！’

想明白了来龙去脉，雷雄气的跳脚。他才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今天又是什么日子，敢当着上万人的面落雷大少的脸面，就必须得付出代价。

雷雄怒火中烧正要暴走，偏巧台下这时响起一声大喊。

“慢着，某家主人尚未到贺，你们谁敢收摊！”

说着，台下一位发须乱糟糟的大汉分开四下，带着一队彪悍的武士冲上东台，吓得正准备收摊的礼郎连忙住口，退出几步。

“几位是何方朋友？可是来道贺的？”

夜满贯很满意当日的结果，喜斗完胜雷雄，最关键的是这一切都是在老板的眼皮底下完成的，不枉他一番运筹帷幄之劳。行百里半九十，设下此计之时，夜满贯就知道雷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在商号四周布下大批打手，等着雷熊来找茬。

此时，见到麻烦来了。夜满贯胸膛一挺，冷笑着迎了上去。

“当然是来道贺的，给，照着念！”

炸毛大汉脖子一梗，将一卷轴塞进礼郎怀里，礼郎被其吓得一个哆嗦，也忘了规矩直接照本宣科起来。

“柔然公主恭贺东来号保住小命！”

‘柔然公主？’

‘保住小命？’

观对方表现，夜满贯断定是雷雄在背后捣鬼，他悄悄向台下打手势，叫大家依计行事。

贺词读完，见夜满贯毫无反应，炸毛大汉顿时不悦，正要发火，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娇喝。

“你这块黑炭，吃了几天饱饭，连本公主也敢怠慢吗？”

随着话音，炸毛大汉与一众武士向两边散开，显露出一个俏丽身影。

见到对方脸上的白面罩，夜满贯马上恍然大悟，对方正是他在洛北集和姑臧城里见过的贩马商人，怎么成了柔然公主？

“哦哦，是龙小姐。在下不知是您来了多有得罪，此处人多嘴杂，咱们店中一叙可否？”

“哼！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他在哪儿？”

“哦，您随小的入店便知。”

夜满贯一听对方口中吐出一个他字，便晓得所指是谁。只是苏和要他隐秘行踪，所以夜满贯赶紧凑上前去小声回道。

台下百姓听到有公主来贺，顿时争先恐后的往前涌，都想瞧瞧公主的俏姿容和她所送的稀罕玩意儿。哪知凑到近前只见一个戴面具的身影，而且还是两手空空，于是众人都是口中不满，甩手离去。

与百姓不同，当苻坚和王猛听到柔然公主的名号时都是一个激灵。刚才，君臣二人还在惦记着这位柔然公主，没想到在这儿就遇上了。两人本想靠近一观，可人流四散，他们四人根本挤不进去。

就在这时，台上忽然喝骂声起。

雷雄见冒头的不是来帮衬他的，马上大喝一声，带着府中家兵部曲冲进了东来号的人群中。两伙人遇在一起，立刻大打出手，百姓们受到惊吓四散奔逃。

雷雄带来的打手并不多，而夜满贯又是早有准备，时间不大，雷雄一方便落了下风。见到情况不妙，雷雄马上扯着嗓子大喊。

“长安城的老少爷们儿，这些外帮蛮子来咱们长安都没安好心！他们是想抢你们的钱财，夺你们的土地，有种的都跟某一起上，灭了这帮外邦蛮子，里面的好东西大家一起分！”

雷雄一吆喝，果然煽动起一些游手好闲的恶汉，好在大市守军迅速到场，将两伙人分开。只是雷雄仍喋喋不休的叫骂，让夜满贯等人走着瞧。

考虑到当日是万邦大市的落成大典，双方又没造成大的破坏，守军并没有羁押双方人员，而是留下一队人马维持秩序，其他兵卒迅速驱散看热闹的百姓。

很快，热情的老百姓就把两家争斗抛之脑后，珍宝坊里马上又熙熙攘攘起来。柔然公主一行被夜满贯让进东来号，雷雄也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商行。

本来还想借机接近柔然人的苻坚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素闻旧贵子弟跋扈，今日他算是亲眼见了一回。

如果当日的主角不是雷弱儿之孙，苻坚还没那么生气。可偏偏就是雷家之后，这让他心中抓狂不已。

三月前雷弱儿星月入宫，向他力陈要事，到现在苻坚还振聋发聩。

那夜，雷弱儿告诉他任何事都有两面性，改革也好，强国也罢，决不能把大秦江山全部压在晋人身上。无论他多么信任王猛，也得为氐人千秋万代着想，建立一支能够制衡晋人的力量以保万全。

为此，雷弱儿还主动放弃了相位，与他共演了一出苦肉计，这才促成天听司组建。

‘雷卿啊，雷卿！连你这样的能臣都管教不好子孙，孤以后还怎么依赖后世胡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