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曲平在和风山庄大厅外那面光可鉴人的屏风前先照了一下自己的样子,对一切都觉得满意了之后,才大步走了过去。
他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修长而健壮,一张永远不会令人觉得衰老疲倦的娃娃脸上,总是带着真诚而讨人喜欢的笑容。
他的装束既不太华丽,也不寒酸,他的举止和谈吐都很得体,绝不会让人觉得憎恶讨厌。
从外表看上去,他无疑是个毫无瑕疵的年轻人,他的身世和历史也绝无可以让人非议之处。
他的父亲是个名气并不响亮的镖师,可是在退休之前却从未有过失镖的记录,退休后就回到家乡,开场授徒,虽然没有教出过什么出类拔萃的弟子,却也没有误人子弟。
他的母亲温柔贤淑,是乡里闻名的贤妻良母,而且会做一手好针线。
在冬日苦寒时,贫苦人家的小孩子们身上,总是穿着曲老太太亲手缝制的棉衣。
他的家世不显赫,可是一家人和和睦睦,一向很受人尊重。
他今年二十三岁,独身未婚,除了偶尔喝一点酒之外,绝没有任何奢侈浪费的不良嗜好。
十六岁那年,他就进了他父亲早年服务过的那家镖局,三年后就升为正式的镖师。
那时候他就知道这家镖局也是隶属于大风堂的,他也顺理成章地投入了大风堂,拜在司空晓风属下的一个分舵舵主的门下。
没有多久,他的才能就使得他脱颖而出,被司空晓风亲自擢升为“分司”。
分司虽然没有固定的地盘管辖,却在三大堂主的直属之下,薪俸和地位都和分舵的舵主完全一样,有时权力甚至更大。
他负责的事务是联络和传讯,其中还包括了侦访和交际。
因为他的特殊才能并不是杀人,也不是武力。
他的人缘极好,无论到什么地方去,都很快就能交到朋友。
而且他观察敏锐,反应极快,做事从不马虎,如果要他去调查一件事,他更不会令人失望。
司空晓风对他的评论是:
“这孩子,总有一天会成为分堂堂主的。”
他见过赵简赵二爷几次,今天却是他第一次到和风山庄来。
今天是司空晓风特地叫他来的,据说是因为“一点私事”。
如果堂主私人有事要他处理,那就表示他已进入这组织的核心。
他外表虽然极力保持平静,却还是掩不住内心的兴奋。
他早就听说赵二爷的千金是个有名的美人,而且至今云英未嫁,自从赵二爷去世,赵公子离家之后,掌理和风山庄的就是这位赵小姐。
“我如果能够成为和风山庄的乘龙快婿……”
这是他心底一个秘密的愿望,他很少去想,因为只要一想起来,他的心跳就会加快。
今天是七月初五,距离赵简之死,已经有整整四个月。
自从四月之后,就没有再听到过赵公子无忌的消息。
赵无忌竟失踪了。
02
天气很热。
和风山庄的大厅虽然高大宽敞,坐久了还是会冒汗。
卫凤娘亲自将一块用井水浸得很凉的面巾送到司空晓风面前,请他擦擦汗。
她一向温柔体贴,最近一段日子里,更表现出她的坚强和能干。
她默默地帮着千千治家,任劳任怨,从来没有摆过一点女主人的架子。
一个女人所能具有的全部美德,你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到。
可是她未来的夫婿却“失踪”了。
司空晓风心里在叹气——为什么红颜总是多薄命?
千千身上还戴着重孝,经过这几个月来的苦难磨炼,使得她终于完全长成。
现在她已不再是以前那刁蛮任性的小姑娘,已经是个完全可以独立自主的女人。
这种改变使得她看来更成熟美丽。
她发育得本来就很好,很久以前就要用一根布带紧紧束起胸。
这使得她自己很气自己。
每当她发现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偷看她时,她就会无缘无故地生气,气得要命。
外面已经有人传报。
“第一堂堂主下的分司曲平求见。”
司空晓风早已解释过:“是我叫他来的,两个多月以前,我就叫他去打听无忌的消息。”
千千立刻问道:“他已经打听出了什么没有?”
“这正是我要问他的,”司空晓风说,“所以我找他来,让你当面听他说。”
曲平走进来的时候,笑容诚恳,态度稳重,可是,千千对他第一眼的印象并不好。
她不喜欢这种衣裳总是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乱的男人。
她总认为这种男人太做作,太没有性格。
像她哥哥那种洒脱不羁、敢作敢为的男人,才是她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汉。
幸好曲平并没有像别的年轻人那样,用那种眼光去看她,而且一开始就说出了重点!
他道:“三月二十八日那天,还有人看见过赵公子,那好像就是他最后一次露面了。”
司空晓风道:“那天他是在什么地方露面的?”
曲平道:“在九华山一家叫‘太白居’的客栈里。”
他又道:“他先在镇上买了些干粮和酒,将坐骑留在太白居,托客栈的掌柜照顾,还预付了十两银子的草料钱。”
司空晓风道:“这么样看来,他一定是到九华山去了。”
曲平道:“大家都这么想,只不过……只不过……”
千千看着他,厉声叫道:“只不过怎么样?”
她的态度实在很不好,只因为她从不喜欢说话吞吞吐吐的人。
曲平看出了这一点,立刻回答:“他上山之后,就一直没有下来过。”
千千道:“你怎么知道?”
曲平道:“因为那小镇是入山的必经之路,他那匹坐骑,直到现在还留在太白居,我亲自去看过,那是匹好马。”
对无忌这样的男人来说,一匹好马的价值,有时几乎就像是个好朋友。
曲平道:“所以我想,如果赵公子下了山,绝不会把那么样一匹马,留在客栈里。”
他想了想,又补充着道:“可是客栈的韦掌柜并不着急,因为十两银子的草料,至少可以让那匹马吃上一年。”
千千皱起了眉,道:“一年?难道他早已准备到山上去过一年?”
曲平道:“所以我就带了十二个人到山上去找,大大小小的佛寺岩洞都去找过,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
千千道:“难道他一上了山之后,就凭空失踪了?”
曲平沉吟着,道:“也许他根本没有上山去,因为山上所有的寺庙我都去问过,他们都没有看见过赵公子这么样一个人。”
像赵无忌这么样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很引人注意的。
司空晓风道:“那天有些什么人看见过他?”
曲平道:“那附近有不少人都认得赵公子。”
司空晓风问道:“他们怎么会认得他的?”
曲平好像并不想说出原因,可是一看见千千的脸色,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他说得简单而扼要:“从三月初八到三月二十三日那半个月里,赵公子已成了附近一带十三个城镇里有名的人。”
他眼中仿佛也带羡慕之色,接着道:“因为那半个月里,他一共掷出了三十九次‘三个六’,几乎把所有的赌场都赢垮了,连号称‘赌王’的焦七太爷,都曾经栽在他手里。”
他本来不想说出这些事,因为他已知道无忌那时候还在服丧时期,本来绝对不应该到赌场里去掷骰子的。
可是他不想让千千认为他有所隐瞒,他已看出了千千的脾气。
能够在一两眼就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和脾气,正是他最特别的才能之一。
凤娘的脸色立刻变了,千千已叫起来:“他怎会到赌场里去赌钱?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她狠狠地瞪着曲平,又道:“你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曲平没有辩驳,也不想辩驳,他知道最聪明的法子就是保持沉默。
司空晓风果然已替他说话了:“他绝不敢胡说的,无忌当然也绝对不会是这么荒唐糊涂的人,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其实他当然知道无忌这么做是为了要“钓出”轩辕一光来。
他也知道无忌为什么要上九华山去,是去找什么人。
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说出来,也许他认为说出来之后,千千反而会更担心。
千千又瞪了曲平两眼,才问道:“三月二十八日之前,他在哪里?”
曲平道:“三月二十三日的中午,他在县城一家新开张的川菜馆子‘寿尔康’和两个赌场老板吃饭,手刃了三个蜀中唐门的子弟。”
他接着道:“我已调查过他们的来历,除了一个叫唐洪的,是唐二先生的侄孙外,其余两个人,都是唐家的旁支。”
千千冷笑一声道:“唐家的人,到了我们地盘上来,居然要等到我哥哥杀了他们之后,你们才知道,你们平常是在干什么的?”
曲平又闭上了嘴。
千千终于也发觉这句话不但是在骂他,也伤了司空晓风,立刻就改变话题,问道:“他杀了那三个人之后,到哪里去了?”
曲平道:“从二十三日到二十七日这五天,也没有看见过赵公子的行踪,直到二十八日那一天,他才在九华山下露面。”
千千道:“然后他就忽然不见了?”
曲平道:“是!”
千千又忍不住冷笑,道:“这就是你打听出来的结果?”
曲平道:“是。”
司空晓风淡淡一笑,道:“如果他只能打听到这些,我想别人未必能打听出更多。”
千千忽然站起来,大声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叫别人去打听,我自己去。”
司空晓风道:“可是这里的事……”
千千道:“我哥哥的事比什么事都重要。”
司空晓风当然也知道她的脾气,所以并没有阻拦她,只问:“你准备带些什么人去?”
千千还没有开口,凤娘忽然也站起来,道:“她要带我去。”
她的态度虽然温柔,却很坚决道:“因为她不带我去,我自己也会去的。”
03
昔在九江上,
遥望九华峰。
天河挂绿水,
秀出九芙蓉。
我欲一挥手,
谁人可相从。
君为东道主,
于此卧云松。
这是诗仙李白的名句,九华山和这位谪仙人的渊源极深。
寰宇说:“旧名九子山,唐李白以九峰如莲花削成,改为九华山。”
山以诗仙而名,山上山下以“太白”为名的地方很多。
“太白居”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赵千千和卫凤娘已到了太白居。
“这就是赵公子的马,”太白居的掌柜再三强调说,“我们从来不敢缺一顿草料。”
这位胖胖的掌柜无疑是个老实人,千千也看出他说的是老实话。
无忌的马,被养在一个单独的马厩里,马也养肥了,只不过总显得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仿佛也在思念着它的主人。
看见千千,它居然也认得,欢喜地轻嘶着,用头来顶千千的颌。
千千却已几乎落泪。
她回头去看凤娘,凤娘远远地站在一棵孤零零的银杏树下,眼泪早已流满了面颊。
无忌究竟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去就全无消息?
是吃饭的时候了。
她们并不想吃饭,也吃不下,饭菜却已经摆在桌上等着她们。
六菜一汤:一碟鸡丝炒豆芽、一碟金钩白菜、一碟卤猪肝切片、一碟酸菜炒辣椒、一碟清蒸鱼、一碟醋溜鱼片、一大碗黄瓜川丸子汤。
这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她们看见却吃了一惊。
因为这六样菜正是她们平常最喜欢吃的,十顿饭里至少有九顿都少不了。
这家客栈的掌柜怎么会知道她们喜欢吃什么?
千千忍不住问道:“这些菜是谁叫你做的?”
掌柜的赔着笑脸,说道:“是西跨院的一位客人,他说他知道姑娘们喜欢吃这几样菜。”
千千的脸立刻气得发红,道:“那位客人是不是叫曲平?”
掌柜的点了点头,还没有开口,千千已经跳起来,大声道:“你叫他到这里来,赶快来,愈快愈好。”
曲平来了,来得很快。
千千看到他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仇人一样,板着脸道:“你跟着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曲平道:“我是奉命而来的。”
千千道:“奉谁的命?”
曲平道:“司空堂主。”
千千道:“他叫你来干什么?”
曲平道:“来照顾二位姑娘。”
千千冷笑,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们需要别人照顾?”
曲平道:“我只知道奉命行事。”
千千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想吃些什么?”
曲平道:“司空堂主既然要我照顾二位,这些事我都应该知道。”
千千狠狠地瞪着他,忽又冷笑,道:“看起来你倒真像很会办事的样子。”
曲平不开口。
千千道:“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
曲平道:“请吩咐。”
千千又跳起来,大声道:“你能不能走远一点,走得愈远愈好。”
夜,灯下。
千千好像还在生气,虽然她平常也很会生气,但没有这次气得久。
凤娘柔声问:“你在气什么?”
千千道:“我讨厌那个人。”
凤娘道:“我倒看不出他有什么太让人讨厌的地方。”
千千道:“我看得出。”
凤娘没有再问下去。
她知道如果她再问:“他有什么地方讨厌?”
千千一定会说:“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讨厌。”
一个人如果要讨厌一个人,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理由。
就好像一个人如果要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一样。
有时候没有理由就是最好的理由。
所以凤娘只淡淡地说了句:“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司空大爷派来的,你总得给司空大爷一点面子。”
这句话很有效。
凤娘一向很少说话,可是她说出来的话通常很有效。
千千的态度已经有点转变了,就在这时候,她们听见了一声惊呼。
一声很多人同时发出来的惊呼。
04
赵千千和凤娘住在后面一座跨院间客房里,再往后面去,就是这客栈掌柜和伙计们自己住的地方了,惨呼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凤娘不是喜欢多事的女人,可是一听见惨呼,千千就冲了出去。
她也只好跟着出去,她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陌生而冷清的屋子里。
后面的院子比前面简陋得多,也小得多,只有一间屋里燃着灯。
屋子里很窄,只能摆一张木桌和几张板凳,桌上还摆着饭菜。
客栈的掌柜夫妻和四个伙计刚才正在吃饭,吃着吃着,掌柜的忽然倒了下去。
别人去扶他的时候,他整个忽然缩成了一团,不停地抽搐,一张嘴歪斜肿胀,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他的妻子已经快急疯了,跪在地上,拼命去挖他的嘴,叫他把那根鱼刺吐出来。
每个人都已想到一定是鱼刺有毒,却想不到一根鱼刺怎么会毒得这么厉害。
千千她们赶到的时候,这胖胖掌柜的脸已发黑,眼珠已凸出。
等他的妻子把鱼刺挖出来时,他整个人都已经不会动了。
“都是这根该死的鱼刺。”
他的妻子又急,又害怕,又愤怒,恨不得一口把这根鱼刺嚼碎吞下。
千千忽然大喝:“吐出来,赶快吐出来。”
掌柜娘子又吃了一惊,嘴里的鱼刺掉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大家这才看出,这根鱼刺并不是鱼刺,而是一根针,比绣花针还小的针。
针尖在灯下闪着惨碧色的乌光。
千千拾起双筷子,夹起这根针,脸色立刻变了,失声道:“这是唐家毒针!”
掌柜娘子骇极而呼:“这怎么会是毒针?鱼里面怎么会有毒针?”
呼声凄厉嘶哑,她的脸忽然也开始扭曲,接着人也缩成了一团,完全跟她的丈夫倒下去时的情况一样。
伙计们看着她,都吓呆了。
千千大声道:“你们有谁吃过鱼?”
伙计们脸上立刻露出恐惧之极的表情,他们每个人都吃过鱼。
每个人都蹲了下去,用手拼命挖自己的嘴,想把刚吃下的鱼吐出来。
他们吐出的只不过是一口口酸水,就算他们能把鱼刺吐出来,也来不及了。
忽然间四个伙计中已有三个倒了下去,身子立刻缩成一团。
没有倒下去的那个伙计也已吓得全身发软,连裤裆都湿了一片。
千千道:“你没有吃鱼?”
这伙计牙齿打战,结结巴巴地说:“我吃……吃了一样,没……没有吃……醋……醋……”
桌上果然有两种做法不同的鱼,一碟清蒸鱼,一碟醋溜鱼片。
他只吃了清蒸鱼,没有吃醋溜鱼片。
毒针就在醋溜鱼片里,针上的剧毒,把一碟子鱼片都染成了致命的毒鱼,只要吃了一片,就必死无救,掌柜的咬到毒针,所以发作得最快。
唐家的独门毒药暗器,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掉在一碟醋溜鱼片里。
这是谁下的毒?想毒死谁?
桌上有六碟菜,一碗汤。
除了这两味鱼外,还有一碟鸡丝炒豆芽、一碟金钩白菜、一碗卤肝切片、一碗酸菜炒辣椒、一大碗黄瓜川丸子汤。
这桌菜本是替千千和凤娘准备的。
掌柜的一向很节省,没有人在的房子里,连灯都舍不得点燃,当然舍不得浪费这一桌好菜。
千千她们既然不吃,他就把老妻和伙计们找来一起享用。
这桌菜就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看着这些无辜的人即将惨死,凤娘全身颤抖,倚在墙上流泪。
“原来他想毒死的是我们。”
这桌菜是曲平特地为他们准备的,曲平为什么要毒死她们?
难道他也已和唐家的人在暗中勾结?
千千脸色铁青,咬着牙道:“你是跟我去?还是在这里等?”
凤娘道:“你……你要到哪里去?”
千千道:“我要去杀人。”
凤娘眼泪又流下。
她一向憎恶流血和暴力,她不敢看别人杀人,可是她更不敢留在这里。
她忽然开始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如此软弱。
她掩着脸冲了出去,刚冲出房门,就撞在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赫然正是曲平。
七月的晚上,繁星满天。
淡淡的星光照着曲平的脸,他脸上那种诚恳的笑容已不见了,显得说不出的残酷邪恶。
千千听到凤娘的惊呼赶出来时,曲平已捏住凤娘的手。
“放开她。”
曲平冷冷地看着她,连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千千想扑上去,又停下,凤娘还在他手里,她不能轻举妄动。
她勉强使自己保持镇定,压低声音问:“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曲平的眼睛全无表情,冷冷道:“因为我要让你知道,你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他的声音冷如刀割,“你只不过是个被你老子宠坏了的小婊子而已。”
谁也想不到这种话竟会从平时那么斯文有礼的一个人嘴里说出来。
千千也气得全身发抖。
黑暗的角落里却忽然有人在拍手,吃吃笑道:“说得好,这女娃儿看起来倒真像个婊子,在**动起来一定很带劲!”
黑暗中有两个人。
比较高的一个宽肩凸肚,满脸**猥的笑容,眼睛正瞪在千千的腰下。
比较矮的一个脸色阴沉,一双小而尖的眼睛看来就像是条毒蛇。
两个人的腰带上都佩着革囊,右手上却戴着只鹿皮手套。
可是千千的眼睛已红了,什么都不管了,解下了扣在腰带上的软鞭,一个箭步就窜了过去。
虽然赵二爷并不赞成女孩子练武,可是这位大小姐却在偷偷地练。
和风山庄里本就有不少高手,她哥哥偶尔也会偷偷教她几手,加上她又特别聪明,这几年来挨过她鞭子的人可真不少。
只可惜这两个人并不是和风山庄的门下,也用不着故意让她。
毒蛇般的矮子忽然毒蛇般伸出那只戴着鹿皮手套的手,反手一抓,就抓住了鞭梢。
千千虽然吃惊,还不太在意,她的鸳鸯双飞腿也踢倒过不少人。
她双腿齐飞,踢了出去。
等到她发现自己的武功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足踝已经被一只大手抓住。
比较高的这个人用一只手抓住她纤巧的足踝,把她的腿慢慢往上抬,脸上的笑容更**猥,吃吃地笑着道:“这姿势倒不错。”
千千虽然还是个很纯洁的女孩子,可是这种话不管多纯洁的女孩子都能听得懂的。
她又羞,又急,又恨,一口口水往他脸上啐了过去。
“猪!”
这人脸色变了,变得说不出的狞恶可怕。
曲平大呼:“不可以。”
这人却已经一拳打在千千的胸脯上,一阵奇异的剧痛,痛得她眼泪涌出,全身抽紧,连叫都叫不出来。
这人的眼睛却发出了光,又开始吃吃地笑,又想挥拳打出去。
他的拳头,却被那较矮的一个人伸手拦住。
这人着急道:“老三,你让我先干了这臭婊子行不行?”
老三道:“不行。”
这人道:“为什么不行?”
老三道:“因为我说不行。”
这人叫了起来:“你是不是一定要老子把这个细皮白肉的女娃儿让给那个龟儿子?”
他们说的本来是普通话,可是他一发脾气,就露出了乡音。
老三沉下脸,冷冷道:“你既不是老子,他也不是龟儿子,是我们的朋友。”
他们的朋友,当然就是曲平。
大个子虽然并没有把曲平当朋友的意思,但对这个老三却好像有点畏惧,虽然气得连脖子都粗了,却还是放开了千千。
唐力道:“我们不远千里从蜀中赶到这里来,只因为我们有笔账要跟赵无忌算一算。”
千千忍不住问道:“你要找他算什么账?”
唐力道:“我们有一个兄弟死在他的手里。”
他们的兄弟就是唐洪。
唐力道:“唐洪要杀赵无忌,所以赵无忌杀了他,这本来是很公平的事,可是他实在死得太惨。”
想到唐洪扭曲残破的尸体和脸上的恐惧之色,他眼睛里的怨毒更深:“我知道你们一个是赵无忌的老婆,一个是他的妹妹,我本来应该杀了你们,让他也难受难受。”
千千道:“你为什么不动手?”
唐力道:“因为我们和这位姓曲的朋友做了件交易。”
千千道:“什么交易?”
唐力道:“用你换赵无忌。”
他阴森森地笑笑,又道:“这交易也很公平,我们要的是赵无忌的脑袋,他要的却是你,要你陪他睡觉。”
千千转着头,狠狠地瞪着曲平,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来。
曲平却好像看不见。
唐力道:“我们并不想剥下你的裤子,要你陪他睡觉,这要靠他自己的本事,可是你们最好也老实些,千万不要捣乱生事,更不要想逃走,否则我只好把你们交给唐猛。”
他淡淡地接着道:“唐猛对付女人的法子,我保证你们连做梦都想不到。”
一想到唐猛那双**猥的眼睛和一双脏手,千千就想吐。
唐猛又吃吃地笑了:“我也喜欢你,尤其喜欢你的腿,你的腿又长又结实。”
他捡起一根木柴,轻轻一拧,干燥坚固的木柴就立刻散裂扭曲。“如果你敢玩一点花样,你的腿就会变成这样子。”
千千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人手上的力量实在很吓人。
但是唐力却一定比他更可怕,女孩子落入这么样两个人手里,简直还不如死了的好。
唐力道:“我希望你们也不要想先死,因为我保证你们一定连死都死不了的。”
千千咬着牙,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唐力道:“我只要你们乖乖地跟着我们,等我们找到赵无忌,我就把你们交给曲朋友,那时不管你们想干什么,都跟我们没关系了。”
千千道:“他能找得到无忌?”
唐力道:“他答应过我们,三天之内,一定替我们找到赵无忌。”
他又用那双毒蛇般的眼睛瞪着曲平:“你是不是这样说的?”
曲平道:“是。”
唐力道:“我希望你说得到就能够做到。”
曲平道:“我一定做到。”
唐猛又吃吃地笑道:“如果你做不到,不但你的身体会忽然变得非常糟糕,这两个女娃儿的身体,也会变得很难看的。”他特别强调“身体”两个字,对别人的身体,他一向很感兴趣。
千千只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就好像全身都爬满了蚂蚁。她也希望他们能找无忌,她相信无忌一定有法子对付这些人的,她对无忌一向有信心。唐力瞪着她,道:“现在我是不是已经把每件事都说得很明白了?”
千千只有点头。
唐力道:“那就好极了。”
他又问曲平:“赵无忌是不是真的躲在九华山上面?”
曲平道:“是。”
唐力道:“我们明天一早就上山,今天晚上就歇在这里。”
他转向凤娘:“你到厨房去弄点东西给我们吃,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会烧一手好菜。”
千千抢着道:“我陪她去。”
唐力道:“你不能去!”
千千道:“为什么?”
唐力道:“因为你生病了。”这句话说完,他已闪电般出手,点了千千的穴道。他的出手快而狠,千千的武功在他面前,简直就像是个孩子。
唐力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道:“现在我只想舒舒服服吃一顿,再喝一点酒。”
唐猛吃吃地笑道:“这主意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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