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和公公说?”元初一歪了歪头,“这不像你的作风。”
叶彦大笑,“说不说要看你的表现了。”
元初一抿着唇角想了一会,“想勒索我?”
叶彦耸耸肩,“元大掌柜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我大概明白了。”元初一抬头,笑着望进叶彦的眼睛,“你跟我来。”
此时叶彦完全被胜利的光芒笼罩,他只觉神清气爽豪气干云,多久没这么愉悦过了?仔细想想,就是从元初一嫁到叶家开始。这个女人,看起来婉约柔顺,心里却是一肚子坏水,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非得混到赌场里搅和,岂能没有目的?无奈老爷子对这女人信任有加,把他劝诫全都当做耳旁风,如今证实了,他是对的。
叶彦想象着有朝一日将此事摊开,老爷子会是什么样的神情,这个他最信任的、发誓永不背叛叶家的女人做出了这样的事,他应该会后悔当初为何要一意孤行,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他的儿子。
正当叶彦发挥无尽想象看到了老爷子泪流满面悔不当初时,他猛地停下跟着元初一的步伐,看着近在眼前的书斋,“你想去哪?”
“大哥是聪明人,去哪不用我说了吧?”元初一说话时也并未停下,径自上了台阶,与守在门口的茶水丫头道:“通报一声,我与大哥有事要见公公。”
那丫头便进去通报,叶彦面色不定地盯着元初一,“你究竟想怎么样?”
元初一失笑,“这句话该我问大哥才是。”
正说着,那丫头出来,请二人进去。
老爷子正在看书,见到他们放下书卷,打趣道:“你们一起来找我,倒是少见。”
元初一瞄了眼案头,见老爷子放下的书里有一些方方正正的图案,与前段时间让她看的“扑克”图解有些相似。
“初一?”
元初一回过神,无奈地一笑,“大哥刚刚对我说了些事,我觉得该让公公知道,以消除大哥对我的误会。”
“哦?”老爷子随手合上书卷,抬眼看向叶彦,“什么事?”
叶彦面色微沉,他搞不懂元初一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刚刚承认了,不是吗?“日前我派卫五去桐城办事,他碰到了元惜,似乎正在做什么交易。”他说得缓慢,一边瞥着元初一,想从她波澜不惊的面容中看出些什么。
元初一却一直平静,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然后呢?”她帮叶彦搭话。
叶彦仿佛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嘲弄,不由心火大起,“然后卫五就发现元惜,也就是你大哥,居然大手笔地用一万三千两银子买下桐城郊外的两处庄子,对其宣称他只是二东家,元初一,我问你,大东家是谁?”
元初一笑着将耳边一绺碎发拂到耳后,偏头看了眼无所表示的老爷子,才道:“我哥哥是二东家,大东家自然是我父亲。”
“你骗鬼呢!”叶彦抬手,指着元初一朝老爷子急道:“她们家上个月才关了两间铺子,还卖了一块地去还元忆的赌债,现在就有钱去买庄子?”
“我不知道大哥居然这么关心我的家事。”元初一沉下脸,“大哥直说了吧,你认为那庄子的大东家是谁?”
“还能是谁!”叶彦几欲大骂,突见老爷子脸色深沉地坐在那里,心中猛然一惊,连忙收敛。他缓了缓气,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暴怒,“弟妹,你为叶家付出不少,按理说也该有些回报,女人么,留不住丈夫起码也留点钱财,但你别忘了,你对爹可是发过誓的,赌场的银子你绝不贪墨分毫,背誓是要遭雷劈的!”
听到有关留不住丈夫的言论,元初一微眯了下眼,随后冷笑,“叶彦,我若背誓自有老天和公公收拾,倒是你,说得这么热闹,想必是有真凭实据了?”
叶彦瞄了一眼老爷子,不发一言的态度让他有点心虚,他撑着气势瞪住元初一,“那庄子就是证据!”
“那就是没有证据了?”元初一哼笑,绕过叶彦走到桌前,“公公,我哥哥买庄子的钱的确不是元家的,出自于叶家。”
老爷子微一挑眉,“哦?”
元初一气定神闲地笑笑,“叶家的银子岂能白用?为避嫌疑,请公公派人去账房查验,看有没有一张元忆的借据,额度为九千两,归还日期未定,依例九出十三归,利息每月初归入本金。”
此言一出,叶彦脸色便不太好看,元初一又回到他面前,“还是说大哥担心公公对我有所偏袒,想自己过去查验?”
“我一定会查!”叶彦咬着牙,“我还要去问问元忆,他借这么多钱到底是去还债还是给家里买了庄子!”
“何必这么麻烦!”如此不依不饶让元初一有些恼怒,“你不如去我家,直接审审我父亲!”
“你当我不敢!我……”
“住口!”老爷子不耐烦的两个字,成功地让叶彦闭了嘴,老爷子缓缓起身,走到元初一身边,“既是亲戚一场,还要什么利息,赚亲家的钱,传出去我叶仲义还要不要脸面!”
元初一微微低头,“是,谢谢公公。”
老爷子又回头看了看叶彦,良久,扔下四个字,“不堪重用!”
元初一带着微笑目送老爷子的背影离开,而后瞥着叶彦灰白的脸色,笑道:“明白那四个字的意思吗?”
叶彦不语,紧抿的嘴角却在不断**,元初一也不急着走,将他的狼狈样欣赏个够,又认真地道:“我若是你,就不会咬着那两个还没查清的庄子,我会再寻邻近的一处庄子买下,将地契与写着你名字的契书送给公公,不消我多说,他就会去查了,是不是?”
“你!”
“我很好。”元初一截下叶彦的咆哮,与之对视的双眸清亮而坚定,“不过,如果有人要我不好,我会让他更不好。”
元初一出了书斋,没走几步,就听到书斋中某些东西破碎的声音,嗯,希望别是老爷子最喜欢的那个暖玉茶盏。
原路返回到院子里,梅香已等在那,元初一随口问了问苏晴的状况,梅香只说她很慌乱,六神无主的模样。遇到这种事,慌乱是正常的吧……不知为何,元初一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
离开晨园,梅香问了元初一刚刚的去向,元初一便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梅香瞪圆了眼睛,“真险,要是大公子真有什么证据……”
元初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要是有证据,早就现出来耀武扬威了,还会不着边际地跟我绕圈子?”
“但是……”梅香忧虑地咬了咬唇,“少夫人最后与大公子那么说,不是又承认他的猜想是真的吗?”
“你也这么想?”元初一翘翘嘴角,“我就是怕他自此打住,与我井水不犯河水。”说着她停下脚步,“叫卫三去赌场打听打听,看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还有,留意老爷子的行踪,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梅香听了个糊涂,却也马上执行元初一的话,一溜小跑地出了内宅去外院通知卫三。交代好元初一的吩咐,梅香便住回走,途中遇到竹香,她刚刚回来,身上还带着不太明显的霉茶味。
二人一并回了揽月居,见南房厅堂外有人伺候,知道有客上门,连忙上前替换了门外的小丫头,朝屋里瞧瞧,却是苏晴来访。
苏晴也是刚到,元初一还没摸清她来的目的,只是见她脸色苍白得仿如白纸,端着茶碗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不由心中疑惑更深。
照理说,即使来了月事,也不该虚弱成这副模样。
“大嫂找我有事?”
“我……是来谢谢你。”苏晴放下手中茶碗,双唇嗫嗫好似还有话说,但最终,露出一抹苦涩笑意,低下头沉默不语。
她不说话,元初一也没办法,只能等着,无意间见到梅香与竹香都回来了,便朝她们招招手,让竹香进来,“茶送去了?”
竹香还没从欣喜之中脱离出来,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淡淡笑意,“是,他说他明白少夫人的意思了,让少夫人不必再送茶过去了。”
元初一点点头,“嗯,很好。你去收拾收拾,洗洗这一身霉味。”
竹香转身去了,元初一心情大好,再看看默不做声的苏晴,现出一个诚挚的笑容,“大嫂有事尽管直说。”
“我……”苏晴终于抬起头,看看门外,欲言又止。
元初一微愕,继而示意梅香在外将门关上,起身走到苏晴跟前,“只要我能做到,定当尽力。”对苏晴,元初一是有着同情心理的,总觉得她是另一个自己,若没有重生奇遇,自己的生活便跟她一样。
“我……答应相公,会去望月山寻成智大师,给婆婆求药。”
元初一早料到叶彦知道成智大师的下落,没想到却要苏晴去找,“你认得成智大师?”
苏晴摇摇头,“只在小时候见过,大师未出家前是我外公的学生,也是我母亲的义兄。”
“原来如此,”元初一微微点头,“我能帮大嫂做什么?”
“我希望……”苏晴抿了抿唇,“你能不能……替我去趟望月山?”
元初一愣了一会,“为什么?”就算苏晴不想去,只要知道大师的所在地,派谁去不是一样?
苏晴有些紧张地低下头,“大师不愿意见外人,所以离开法隐寺去望月山隐居,我已给母亲捎了口信,让她写一封信由我带给大师,他才会给婆婆配药甚至下山医治,但是我、我不方便……”
虽然元初一认为唐氏的脚伤不用什么神医过个把月也会痊愈,但这毕竟是儿女的一番孝心,沷这种冷水未免不尽人情,便只道:“如果大嫂不便前去,可以让碧玉去,她是你的大丫头,值得信任,只消将信送到大师手上即可。”
提起碧玉,苏晴脸上蒙上一层伤感,“她……不太适合。”
“怎么不适合?”元初一问过半晌,却没得到回答,看着苏晴愈来愈差的脸色,她淡淡开口,“你我平时来往不多,按理说有事也不必求到我的头上,今天到我这来,可见有事必须由我去做。”
苏晴垂头不语,元初一正色道:“你若想我答应,就对我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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