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头要擦干了，否则上了年纪会偏头疼。”

清妍杵着不动，人好像呆了，觉得似乎之前也有人这么做过。非常自然而然的照顾她，似乎她每一个需要都能洞察。

“你身上有伤，我自己来就好。”

唐允站得极近，近到他身上特有的味道都清晰可闻，带着药味，却不难闻。她一低头，去抢毛巾，他与她分别拉住一头，谁也不肯松手。

“信不过我啊，没事，你坐着吧。我姐刚把我捡回来的时候都是她帮我擦头发，尤其夏天，擦完还帮我涂痱子粉，可凉快了，我现在还记得呢。”

笑着笑着他突然收住，有些懊恼提到唐幽。不过看她似乎没什么反应，就又接着说，“我喜欢你和我姐没啥关系啊，我可没有恋姐情结。”

清妍低头，“说说你姐吧，介意吗？”

“没什么好介意的，唐家别的不多，姐妹特别多，勾心斗角每天都和电视剧一样，很烦。唐幽本来有个弟弟的，她和弟弟都是正房夫人生地，地位不一样。后来死于意外，就想到了我这个私生子。不过唐幽对我很好，她会的全部教给了我，生意上的那些门道，说话的方式，做人的迂回。我想大约是她失去了弟弟很伤心，把我当代替品了吧。”

唐允回想起以前也是有苦有甜，说到起劲的地方还比划起来。清妍却相信，唐幽是真的把他当自己的弟弟，这么纯真开朗的男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别看我姐很宠我，可凶了，打起来毫不手软。那棒球棍，呼呼的，生气起来能把人往死里揍。”

“噗……”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神闪了闪，“你姐姐，他们都不肯说最后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她是离开了，还是……”

唐允蓦然停下来，纠结了一会，“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她最后死了还是活着，我也不知道。没人知道。”

“什么意思？”

“当时唐家面临很大的经济危机，顾朝夕是出来帮忙了，可是我姐把他和顾秦暮耍的团团转，那个忙其实是个陷阱。不过我姐似乎早就猜到了，钱到了公司，她就消失了。就在以前顾朝夕非常喜欢飙车的地方，那边悬崖很多，我们赶到的时候，她的车只剩下了残骸，似乎是车祸吧。车子摔成那样，却没找到人，所以，后来她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了，各自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你的头发可真柔软……”唐允有意无意的碰了一下她耳朵后面的肌肤，清妍缓过神来才觉得不妥，死活把毛巾抢过来。讪讪的道：“还是我自己来吧，谢谢！”

他也不强迫，就那么看着她，灼人的眼光烤着她的神经，让她想找条地缝钻进入。一边看着，心里暗暗发笑，特别喜欢看她窘迫的样子。

没一会晚饭就送过来了，又是青瓜白粥，他脸都垮了，“娘啊，天天吃这个，让不让人活了，吃的我脸都是绿的。丧心病狂，惨无人道，我是病人，需要进补。”

“粥可是鸡汤熬制的，还不够补的？”护士好脾气的拿出小碗，用勺子搅动一下，递给他：“暂时吃这个，等愈合好了你要什么都行。”

“不吃。”唐允不开心，嘴撅的比天还高，一看清妍老神在在的呆着，一转眼珠，说：“姐喂我吧，没有好吃的，有美女服务也将就了。”

护士掩着嘴偷笑，她没办法，只好把他当孩子一样看待。

吃过饭，他就犯困了，唐允的病还没有好，体力比不上平时。清妍给他拉上被子，到了僻静处给周凌落打电话。

“唉，你等我，你在哪呢？”

见面后，怕吵醒房内睡觉的男孩，两个人去走廊尽头说起了悄悄话。站在靠窗口的位置，周凌落看她穿得单薄，就把外套给她披，她推拒，眨眨眼睫，“不冷。”

“怎么会不冷，这里有点透风，你头发没干透呢。”

“没事，吹点风清醒。”她笑一下，眼睫向下垂，不敢接受她的好意，事实上，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好啦，跟姐姐还要这么客套。妹妹，你防谁都别防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周凌落不由分说给她套上，厚厚的貂绒一上身，明显温度就不一样了。她没有拽下来，这时候能说上话的，就只有这个一直关照她的周姐了。

夜凉如水，她们都没注意到，唐允靠在角落静静地看着清妍。这个女人，温柔的就像水滴，偏要拿一个模子，才能把她圈成你想要的模样。否则，她就会从你眼前流走，毫不留恋。

“你有什么打算呢？”周凌落同情的看着她。

“我想离开这里，最好走的很远，不要再被人找到。”

“可是，顾少的势力，他要找你，实在是易如反掌。妹妹，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实在有点不通情理。但是站在外人的角度来说，孩子总是无辜的。撇开周韵和顾朝夕的关系，瑾宣假如就是个普通孩子，你也不会见死不救。当然，顾朝夕隐瞒着，实在可恶，那个可以以后再惩罚他。其实你肚子这么大，我想不会有事的，就算孩子早产了，现在的技术，保温箱什么的，应该没事。只是，你真的忍心周瑾宣去死？”

周凌落嘴唇动了动，还有心里话没说。她恨啊，恨自己的男人到死都不想耽搁她，没有碰她。却和自己的妹妹勾搭上了，有了孩子，到死都瞒着，怎么能不恨。

可是，周瑾宣是唯一的骨肉，是他留下的唯一骨肉。再恨，也得留着。

“妹妹，姐的事情你也多少知道一点，就当姐姐自私吧。我也希望你可以救瑾宣，我也很抱歉。”

清妍不说话，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开口。“我不能拿我的孩子冒险，周姐，你们的心情我明白，可是我不能。”

“但是，妹妹，顾少其实可以一早就强制你去手术，他要是用强的，你也没办法。之所以会一拖再拖，也是对你有感情的。不然……”

“周姐，我现在听不了这些，你先回去吧。”

周凌落走了很久，一直到清妍站得腿都酸了，一回头竟然是唐允。他站得很近，她不自然的往后退，两步就退到墙边，再也没有路。他又压过来，一手撑住墙壁，把她困在其中，这个近到只有五公分的距离，让她无所适从，一阵心慌。

“姐，我可以救你，不让你的孩子受半点委屈。当然包括不会有危险。”

“你，你的伤，你怎么过来的……”

“我的伤不要紧，你想走，我随时都能陪你走。”

她拿手掌支开他，以保持安全。唐允握着她的小手，一根根白的像小水葱似的，他的声音低沈的像在给她下咒语。

清妍抬起眼，面带难色，结结巴巴的回答：“唐允……嗯……我们根本……不可能的。”

他拨开她的头发，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指出问题，“姐，你不用担心唐家，真的。”

“不是，真不是。”她马上否定，“我并不是担心……。”

“你也不用担心顾朝夕，”他说，“还是你到现在都不能忘记他？”

“不！”清妍更是快速否认，声音还提高了几个分贝。人一缩，从他的胳膊底下钻出去，“和他没有关系。”

唐允的伤使得他没办法再动，懊恼的看她离开。“那是为什么？”

“你……我……我只是个糟透了的女人，和你不合适！”她摇头，“我们不行，抱歉。你不要逼我！”

“不逼不行！”唐允仍然坚持，他忍着身上的痛，一步一步往前，“不逼你，你永远也看不到我。”

他不肯放手，跟过来抵住她的身子。现在，两人零距离，他贴着她，她也被迫挨着他，心脏仿佛在一起跳动同一个节奏。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不期而至，“唐允！”

他们惊愕的回头，看到已经行至很近的唐一德，“你来干什么？”

“你怎么还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我说什么都当耳边风啦？”

唐一德丢下手里的补品，气得发抖，对清妍骂道：“宋小姐，你带累了顾家也就算了，可别再打唐允的主意，我们唐家可供养不起你这么品德败坏的女人。”

清妍的脸立时是惨白一片，现实就像一把利剪，把她短暂的平静剪碎。唐允抱住她发颤的身躯，她正一点一滴的失去温度，还管他怎样暖着都无济于事。

唐一德一看儿子的态度，分明是鬼迷心窍，更生气。气自己的儿子给宋清妍美色蒙蔽了，一根手指指着她鼻子，“你，马上给我滚！”

她一捂嘴，眼泪霹雳巴拉的往地上掉，拨着他的手指，掰开几根他就合上几根，怎么都弄不掉，哭着求道：“你让我走吧，让我走吧……呜呜呜……”

唐允就是不放手，死死的箍住她。

“别拦着她，让她走，出去就被吐沫腥子淹死。儿子啊你吃的苦还不够啊，怎么一点不当回事。你也不嫌寒碜，不怕人戳脊梁骨，知道要脸吗？”

“唐允！你放开，你放开！”她情绪激动，指甲把他的肉都挠出了血道子。

“姐！”他帮她擦眼泪，“我不让你走，要走也是我和你一起。”

“唐允，你说什么疯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