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余温水带着他一路走到了庭院正中的主宅。谢愠本还担心了一下,如果余温水想骗他开门,自己该如何回应,却没想到余温水压根没这打算,直接推开大宅的门,让他进来。
餐厅里已经充满了食物的香味,米粥和包子摆在桌上,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一旁放了几碟开胃小菜,都是谢愠最喜欢的。
他本以为余姨会在餐厅里,可见到的却只有空****的房间。
看破了他的想法,余温水道:“我妈出门去了。快吃吧,吃完还要继续写试卷。”
谢愠“啊”了声,有点发怂。他以前那会儿学习成绩虽然不能算顶尖,但还过得去,可如今他进了社会好几年,哪里还记得当初学的那些公式定理和套话,要他去写卷子,那不是开玩笑吗?
初中……初中的题应该不怎么难吧。
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余温水看他满脸不情不愿地,眉眼却微微泛起了些笑意:“不是你自己和我保证的,会好好把卷子写完?”
谢愠早就不记得当初的细节了,见他这么说,只好点头。
低下头,他用勺子搅了下碗里的粥,试探的喝了一口。米粥炖的很稠,米粒软烂,带着淡淡的甜味。有些烫,但刚刚正好。
这感官实在过于真实,谢愠眼底不由得划过一丝诧异。
……这里真的是在梦境里吗?
谢愠的思绪略略从酸甜的青春回忆里清醒了一些,于是背后不由得出了一层冷汗。如果这一切都是梦魇的手笔,那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余温水看他脸色怪异,问道:“怎么了?从刚刚起就心不在焉的。”
谢愠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橱柜前,道:“没……我想换个勺子。”
他胡乱找了个理由,然后打开了橱柜的门。
他原来在余家的时候,是从没开过这个橱柜的,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如果这个梦境是依托他的记忆被梦魇所创造出来的,那么这里面应该什么都不会显示出来。
可是,他打开橱柜后,见到的是满满一橱柜的餐具,餐具摆放得很整齐,排列方式是按颜色排的序。有的还沾着水痕,有的一看就很久都没用过,常用的那些碗碟都是谢愠有一点印象、见过它们出现在饭桌上的。
于是他又蹭地一下站起来,跑出了餐厅。
余温水跟了上来,他眉头蹙起:“谢愠!”
谢愠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走廊上的一处破损的栏杆,他转头问余温水:“那里怎么坏了?”
余温水疑惑又担心的打量着他,叹了口气,还是答道:“之前有客人来的时候,他家的小孩不小心碰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谢愠神情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并没有类似的记忆,只记得走廊的这一片儿的确翻修过栏杆,却并不知道具体的理由。
可现在,这个世界却为他完美的补全了。
这里真的是梦境吗?
谢愠不由得再一次自问道。
“谢愠!”余温水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晃了晃,“你到底怎么了?可不可以告诉我?”
“……余温水。”
“嗯。”
“我做噩梦了。”青年的脸色极为难看,他扶着自己的额头,杂乱的记忆溃了堤,疯狂地奔涌而出,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他之前所经历的那些都是什么?如果是假的,又怎么会连细枝末节的地方都如此真实?
就像一个怪圈,真真与假假,一切都疯狂地在打转,不安的疑窦随着圆圈不断增长。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里一定是梦呢?
有没有可能,自己之前经历过的那十几年,才是一场长长的噩梦,梦里他最心爱的人死了,他还落入了一场死亡游戏。如今终于梦醒,终于身处现实,所以一切才会这么真实?
谢愠被自己的想象骇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余温水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愣了一下,动作和语气都放缓了许多,还有点儿好笑:“……就因为这个?别怕,那些都是假的。”
谢愠用力摇了摇头:“不是的。”
“现在,我想要醒过来。余温水,我该怎么做?”他声音有点抖,“或者,我永远都不要再做那个噩梦了,可不可以?”
话音刚落,谢愠清楚地看到面前的少年神情怔愣了一瞬,旋即无可奈何般叹了口气,伸出手臂,轻轻将他搂紧了怀里。
“马上就天亮了。”谢愠听见余温水道,“再忍忍,你马上就能醒过来了。”
闻言,谢愠微微睁大了眼睛,旋即,他感到自己的耳垂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带着被蜘蛛叮咬般的疼。
是耳钉。
于是,他地动山摇的心神终于定了下来,不安和猜疑慢慢消退。
这枚耳钉,是已经死去的余温水为他留下的宝物。
梦魇给大脑带来的蒙蔽和误导逐渐褪去,曾经的回忆伴着刻骨铭心的情感再度涌上心头,谢愠这会儿才终于真正地清醒了过来。
少年余温水松开了他,微笑道:“好点了吗?”
眼前的少年严格来说,应该属于梦魇的一部分,可是,他却帮助了自己,而不是梦魇。
谢愠点了点头:“好多了。”
“休息一下吧。”余温水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太累了。”
谢愠又点头,余温水拉起他的手,领着他重新回了餐厅。简单的吃完早饭,两人又回到了余温水的房间里。
少年没再提试卷的事情,而是让谢愠躺下休息。谢愠一切招办。他本以为自己刚“醒”,一时半会不会困,却没想到脑袋刚挨到枕头,便感到一阵困意袭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黑甜。
再醒来时,谢愠已经回到了鬼楼的房间内。窗外的天已蒙蒙亮起,时钟七点十三。
梦里的余温水没有骗他,自己果然很快就醒了。
他半坐起身,抬手摸了摸耳钉,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这时,放在枕头旁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谢愠拿起来一看,是徐煜发来的。
【徐煜:谢哥,你还好吗?】
【徐煜:TAT太吓人了,我梦到我回老家过年,我爸妈开车来接我,车上还带着一群亲戚,我一上车他们就问我考试成绩,处没处对象,还要给我介绍相亲,问我专业就业率。一大堆人从车站一路唠叨到回家,梦里我想躲进房间,突然听到里面有声音,旁边人还开始劝我开门。我强忍了一整晚他们的唠叨你造吗!这还不如不睡觉呢!】
【谢愠:……】
听起来真的好惨。
如果自己这会儿说自己梦到了初恋情人,一定很拉仇恨吧。
【谢愠:没开门就好。】
【徐煜:QAQ九死一生啊。】
【徐煜:对了,谢哥,我想拉个玩家群……之前都是别人拉群我跟着蹭,但是这个本里的大家好像都不太乐意拉群的样子。你觉得呢?】
【谢愠:可以。】
【徐煜:好耶!】
这消息刚出现在对话栏里,谢愠的手机屏幕上便闪出了提示。
[您已加入09476号聊天群,此聊天群由“真实之门”倾情提供。]
【徐煜:哈喽,大家好,我是301的租客。现在拉了个群方便大家交流线索!】
【林可可:……终于有人拉群了。】
【林可可:我是住在202的林可可,现在202只有我一个人了,有木有人愿意和我一起住,呜呜QAQ】
202?
谢愠挑了下眉,想了想,还是和徐煜私聊知会了一声:“林可可是NPC,小心。”便放下手机,起身穿衣洗漱。
该说不说,徐煜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能拉他一把就拉了。
余温水并不在房间里,也不知道是又去了哪里。梦里的那个拥抱太温暖,让现在的谢愠非常想要见一见长大了的成年余温水。
等他洗漱完出来,手机上的消息已经对了一大堆。先是徐煜发来的一堆问号和感叹词和感谢,还有群里几个玩家的交换信息。
目前,401的三个玩家已经死了两个,只剩下了一个。301,也就是他们自己的房子里三人全在,202的玩家死完了,剩下的那个是NPC,原本大家都以为最危险的、和游戏所有者还和NPC住一起的102的三个玩家(还有一个是NPC,故而不算),反而全都存活。
玩家们都或早或晚地发现了那张登着报道的报纸,并一致认同上面那栋鬼楼是他们所住的这间楼的说法。
一楼遇上了四次送煤气的,两次换煤气的。
二楼呢由NPC假装的林可可只一个劲儿地说自己记不太清了,然后说了一连串譬如送牛奶的送报纸的人的名单。
三楼是送快递的。
四楼并不清楚,唯一剩下的那个玩家也并没有出来说话。
活四天……
谢愠摇摇头,将手机塞进口袋,拉开房门走进客厅,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带着一股凉飕飕、阴森森的气息。
他等看清客厅内的情况时,他不由得瞪圆了眼,瞳孔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微微收缩。
大门旁边的鞋架上,正软绵绵地吊着一具男性尸体,一旁防盗门大大敞开,门外,那个谢愠都已经眼熟了的送快递的男人正站在门口鬼鬼祟祟地朝里张望。
“客人,”见到谢愠,快递员的脸上露出一个诡谲的微笑:“您的快递,请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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