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流冰一梦渡前缘

神女山的周围有一座并不起眼的低矮山头，虽然籍籍无名倒也静谧幽深，一层深一层浅浓淡的恰如其分的绿色递进渲染，像是把山头整个笼罩进了一道青纱帐里。

苏随心是独自一个人前来的，他很少有闲置的功夫，出行总是有大队的祭司随行，但是这一次他确实是独自一个人，站在了山头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长着几株巨大的槐树，遮天蔽日，野草丛生铺满地面，偏偏有一座拱起的土堆周围寸草不生，看得出来是常年受到维护和清理，虽然很简陋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是一座坟冢，土堆的前面立着个石碑，上面空无一物，连墓主的姓名也没有一字，苏随心站在墓前，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转眼都快二十年了，真不知道你有没有后悔背叛我呢。”

按照人的年龄来算，苏随心已经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但是因为身兼灵力仙术，苏随心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他现在身上并没有首席大祭司那样繁复的礼服玄端，只有一身简单的纯白色长袍，身姿挺立的像是一株临风而立的白杨树。

周围是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连绵不绝，让人不自觉的有些心情烦躁。

“我也知道，该回来的还是要回来的，”苏随心好像在和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对话，那个人默不作声，躺在对面石碑的黄土之下，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一个人说话，也不反驳也不回应，只是倾听。

苏随心要的也只是倾听而已，在平常的日子里他听了太多来自外界的信息，却不会说出太多的话让明明暗暗的敌对势力抓住漏洞，但是现在他似乎有些无所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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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余年前 女娲神庙“双生子？”

“是啊，蔷夫人诞下的，是一对姐弟龙凤胎呢。”侍女急切切的脸上满是红晕。看得出来兴奋异常。

苏随心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将子女也当做工具资源一种的男人很难对自己第七八个孩子的出生还有太多的感觉，他的双手背负在背后，两个水晶球在他的手上互相碰撞摩擦，看得出来他的心情甚至有些糟糕。

“……”苏随心突然冷冷的看了侍女一眼，“这件事有几个人知道？”

“……？”侍女愣住了，“只有夫人自己，旁边服侍的几个人……大祭司？”

苏随心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插进了近在咫尺的侍女的小腹，轻轻一个转动。然后把手抽了出来。手上居然没有沾染上一点血污。但是侍女的腹部已经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血洞，嘴里吐着血缓缓倒了下去。

苏随心跨过侍女死不瞑目的身体缓缓走向那个女人现在所在的地方，眸子里有些精光闪过，脑海里响起的却是另外一个老人的声音。那个被自己禁锢在密室里几十年的第一卜问师，韩晴岚。

“呵呵……大祭司……你是个再狠心不过的人，为达目的什么法子都愿意用，什么人都可以去死，但是……总有人能够教你万劫不复……你知不知道……圣女就要回来了……她是找你来讨债的……你敢去弑神吗……”

天象大变，紫气北转，苏随心握紧了手中的水晶球。

蔷夫人此时虚弱的躺在**，微笑着看慢慢走到她床边的苏随心，“大祭司……我们的孩子……有两个呢……是一对姐弟……您说……叫什么名字好？”

苏随心不动声色的看了**的两个襁褓。一个白色棉布包裹另外一个去浅绿，两个瘦小干瘪的婴儿窝藏在其中安安静静的沉睡，“……姐姐，苏冥沙，弟弟。苏冥雨。”

“……好。”虽然是产后虚脱乏力，但是蔷夫人还是强打着精神，尚在初为人母的喜悦里，苏随心看着她半天没有动。

“冥雨是个好孩子，我能感觉出来他身上强大的灵力波动。”

苏随心突然冒出这一句。

“冥沙……也很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蔷夫人就瞪大了眼睛躺了下去，眼角和嘴角渐渐流出一道鲜红的痕迹，而苏随心的表情还是轻描淡写的无所谓，他手里的灵力光团还没有完全散去，蔷夫人在人类女子中已经算是灵力强盛的，否则也不会被选为大祭司的妻子之一，血统优秀的父母会有灵力更强大的后代为神庙服务，所以祭司的妻子可以不够漂亮，但是绝对不能不够聪明强大，但是尽管如此，刚刚生完一对双胞胎姐弟的蔷夫人还是毫无反抗之力的死在了苏随心的术法之下。

苏随心将**的女婴抱了起来，眼神寒冷如剑的看了她一眼。

“一叶，出来吧，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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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前 流冰洞“好，很好，他很好！”

苏随心看着眼前的一地碎冰，好像不是置身于酷寒无比的流冰洞，而是处于熔岩炽热般的火池里一般，身上到处在着火，焦灼的他只想将眼前的流冰洞整个砸成碎片。

“大祭司大人，林护法他……”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都快去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喝退了身边的人，苏随心身上的燥热似乎稍微平息了一点，他一脸阴沉的走到了洞穴的入口处，却遥遥的看到两名影卫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大祭司大人！出事了。”

“……”

苏随心的眉头紧锁，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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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前 无名城镇“咳咳……”

林一叶怀中抱着两个婴儿，一个白色的襁褓一个红色，他面庞惨白黯淡，身上伤痕累累，头发一缕白一缕黑色，看得出来他的灵力几乎枯竭，甚至已经维持不住最基本的化形之术，以至于让魔族的形态渐渐显露出来，但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现在必须走的越远……越好……越安全……

怀中的两个孩子被他施加了催眠之术睡的很沉，所以不哭也不闹，他有些心痛的看了怀中的两个婴儿一眼，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但是拼死拼活救出来的孩子如果就这样随着自己的死被丢在荒郊野岭……那么简直和没救出来没有区别。

只能忍……忍着不死……

林一叶几乎是无意识的坚持到了那个低矮的房屋门口，双眼模糊的看着一个人影在眼前虚虚的摇晃，他的意识快要彻底消散，但是魔族强韧的生命力还是让他坚持着把身上最后一点东西交给了那个人影，然后指了指怀中的两个婴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林一叶在最后的时刻，脑海中闪过的不是苏随心，不是自己的幼子，不是拼命救出来的女婴，而是很多很多年以前，他所在的那个叫做荒古界的地方，性情温和的魔皇噬灵，强大的芒星家族，还有……那个暴虐的新任魔皇，被血洗的芒星家族白色的建筑染上了云霞一样艳丽的色彩，在林一叶的脑海中深深烙印，再也挥之不去。

荒古界……

芒星家族……

噬灵……

我回来了……

好像再也没有遗憾，游离他乡的灵魂归去幽冥，或许在那里能够看到曾经紫霞满天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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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前 流冰洞冰中的苏冥雨栩栩如生，一身常常穿着的纯白色翠绿色绣纹的长袍，茂密的绿色长发丝毫毕现，双眼紧闭，扬起的眉毛颜色很淡，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来像是一缕青烟似的绿色，他看起来像是在一场不怎么愉快的梦境之中，而且这个梦，不知道还要延续多久。

“……那个女人也算是有本事了。”苏随心似笑非笑的看着冰中的苏冥雨，听不出语气中的具体情绪，他近乎自言自语的说道，“一对孪生姐弟，一个是女娲转世的圣女，一个……居然是……苏随心一介凡人，或许是掌控不了你们的，但是谁又规定，人必须屈居于圣树和神之下呢，你们，最终都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苏冥雨身处冰冻之中，自然是听不见看不见，没有听到任何苏随心的话，他自从督元者的力量渐渐觉醒开始，身体就不断的恶化，最后诸般方法试过都没有用之后，只能在苏随心的帮助之下，自愿被封入流冰洞中保住一口气，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延续生命。

但是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是个骗局，或者说，是个局。

苏随心转身离开了这个苦寒的地方，只留下安安静静的苏冥雨长眠其中，他的身体机能全部停止，只剩下了最微弱的生命迹象表明他还是个活人，但是其实已经和死了没有太大区别，他在等待着再次的觉醒重生，却不知道那一天到底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