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立香第一次被人询问“你怎么那么强啊？”的时候，她是如何回答的呢？

是的，非常怀念的，那是第一次去蛇岐八家面试的时候，问题的提出者是自己最为敬重的，尊重的源稚生老大。

当时的少女稍微展示了一点自己的天赋与努力所成就的能力，也给了当时日本执行局局长大人一点小小的肉体震撼。

她是如此说的——

【是健身房，我去健身房啦！】

没错，人类和人类之间亦有差距，所谓的天赋与努力的权衡与比较已经被无数人讨论过，但实际上问题的本质却异常简单明了。

没有“谁更重要”的说法，因为“重要性”也是会随着立场和目的以及当事人的水平而变化的模糊事物。

所谓的天赋大约就是游戏内的升级速率以及等级上限，而所谓的努力就是游戏的在线时长，两者合一自然能够抵达国服前十的强度，两者差了一个也会中道崩殂。

所谓的努力不重要只是不努力的借口，而所谓的努力就是一切则是上位者剥削下层人的口号。

不过就主观行动本身，要做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

不要去和他人比较，不要去奢求做不到的事情，不要去思考做不到的事情，只是以“让自己愉悦”为第一目的进行适当的努力，将目标放在死不掉也够得到的位置。

没错，路明非在漫长的思考过后，得出了以上结论。

于是他认真严肃地和自家班长对视，如是说。

“——现在开始，我要开摆了。”

“驳回。”

“为什么！？！”

一滩烂泥趴在踩单车的机子上，那是穿着运动服的路明非。

平时根本不会努力，运动量简直比日轻男主角宅家军还少的路明非在那一刻破音，以痛哭流涕的姿态求饶，恳请道。

“班长，我的腿已经因为过度运转而菠萝菠萝哒！不能继续下去了！会坏掉的！”

“有多脆弱？”

“比魔法士干脆面还脆！”

少年尖锐的痛哭回**在硕大的健身房区域内，每一个路过的达人都忍不住往那边看一眼，先是为男孩那细竹竿般的小身板感到好笑，又在看见旁边完美匀称的少女时惊叹。

张坚强，健身教练，今年三十四岁。

男人有着干练的寸头，一身海南沙滩男儿的古铜色风情肌肤，浑身上下的肌肉成块坚韧，形成如同狼群般团结坚固的整体。

男人在这个职位上也工作了有一段时间，前几日才因为上一个健身房老板卷钱跑路而被迫炒鱿鱼，转战这个开在贵族学校旁边的健身房。

该说不愧是贵族学校旁边的吗……自然会充斥着“来健身房玩玩”“长长见识”这样心思的小年轻人，在被杂志封面或者什么动漫电视剧内“肌肉男会增加魅力”的说法中迷失了自我，义愤填膺得冲来健身房办卡，然后以递减序列的方式减少出勤时间，最后销声匿迹。

那个在单车机上喊达咩的男孩就属于那种人里面的，不对，甚至更菜，因为他根本就不会进入健身房进行尝试，带着一种“反正我就是废物啦”的摆烂感，光是看着就让人来气。

今天来到这大概也是例外吧。

男人一转视线。

原因就是他身旁的“那位大人”。

就如之前所说，他并不认识藤丸立香，之所以用敬称，是因为他虽然看不出女孩身上有什么骇人的线条，但却本能地感受到了那肌肤内蕴藏的能量。

就像是被细密到无法用肉眼捕捉裂缝的铁皮，不对，厚钢板，不对……是山峦！

仿佛将珠穆朗玛峰用一双手压缩成球，按紧成为篮球大小的物体……就是有着那种压迫感！

那……那简直就是——

^3H+^2H—→^4He+10n+1.76×10^7eV！！

呢啊啊啊！——耀眼，太过于耀眼！简直就像是在那小小的身体内寄宿了神明一般！

没错，那简直就是——

“你是新来的吧？”

被闪瞎眼睛的张教练眯着眼睛偷看那边，却忽然被旁边的一位女学员搭话了。

作为身材硬朗性格外向的运动系男子，女人缘是不差的，甚至以前的工作场所还会有人借着“请教学习”的名头找他来行些不当之事，走在路上甚至会被星探挖掘。

但是他知道，此时此刻，那个女学员的眼中没有自己。

学员本身正在跑步机上感受着中档移速，在这个速度下说话也不喘气显得游刃有余，眼睛却一直在瞟着那边的女生。

“一看你就不认识那位大人，那可是这个健身房的至宝。”

“全部健身器材最高档位制霸，在社区掰手腕大赛勇夺冠军，打下拳击机无人能挡的理论值最高记录保持者。”

“我们如此称呼那位大人——”

“肌肉——”

“肌肉大明神藤丸神！我的姐姐，我的娘亲，我错了，踩不动了，真的动不了了啊啊啊——”

与此同时，被神明折磨的凡人适时发出惨叫，声势震天。

“嗯？”

肌肉之神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讳，顿时是不快得皱起眉头，她短暂得将哑铃放下，扫视其前面无礼之徒的动作。

“明非，你这样怎么行啊。亏我昨天还找人帮你把身体拉开了，体脂率测试完毕，设置了最合适你的锻炼计划，哪里会有人在计划开始到半个小时的时候就放弃的？”

“对于我来说就是到极限了啊！这种要拼命的项目不适合我啊！”男孩说话的语速很快，不是因为故意的，而是再慢点感觉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汗如雨下滴落在裤头上，路明非感觉比自己早上尿床的裤子还要湿，身上每一丝肌肉都在颤抖，疼倒是不疼，但依旧可以幻想到明日的折磨。

不对啊……

这不对啊……

路明非此刻货真价实得开始了思考，濒死之际想到的但却不是走马灯，而是哲学三问。

我是何人？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为什么我要在这锻炼身体？

这不符合我的人设啊？！

路明非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清楚地认知到了自己没有天赋这件事情，也知道自己不受别人欢迎，长得也不算帅，体力和脑力上都没有特殊的地方。

这样的他，为什么会此刻在健身房汗流浃背呢？

事情要从之前谈论过的——迈巴赫上的几人各奔东西开始说起。

昂热回家，楚天骄出走，酒德麻衣老本行，那么剩下的三位年轻人呢？

因为立香说要留在福州市，楚子航和路明非也决定要接触神秘侧，那自然是要从少女这边开始入手。

混血种，龙王的事情，她全部都和两人仔细说过了，而两人也都凭借着新时代好青年的优秀接受度理解了一切。

在此基础上，要做什么？

答案是——

“修炼是少年漫画永远不可以缺少的一部分，加油哦明非。”美女教练在旁边用40kg的哑铃偷懒，语气悠然。

“你和会长现在都太弱了啦，尤其是明非你，虽然觉醒了黄金瞳，但肉体素质几乎没有任何强化，这样下去可不行。”女孩眼神温柔，像是在看被狗熊拿去擦屁股的小白兔。“会被死侍狠狠**的。”

“虽然不想要变成那样，但是……但是这种事情不适合我啊！对……后勤！我要成为后勤人员，呆在后方放技能那种！说不定我的言灵会觉醒一个治疗系的呢！让我当奶妈啊！”

男孩面部管理崩坏，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就连他自己可能都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但为了找到不锻炼的借口也算拼命，人类可能唯独在这种时候可以爆发出不得了的潜能吧。

可惜。

“可惜现在是2006年，不然我肯定要用木板打你手心。”一只手举哑铃，另一只手小指头在发梢上缠缠绕绕，立香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我明明和你科普过，世界上不存在任何治疗相关的言灵，所谓的言灵是‘龙类发明的，将这个世界上的元素进行一定规律的整合，所能够构成的类魔法手段’。”

“龙类大都残暴，而即便是偏向于和平主义的龙，也不可能会坦率到想要帮助别人治疗，而治疗自身的能力以龙的生命力来说根本就是累赘，所以打从一开始就不会试图发明。”

生活不易，立香叹气。

小路同志实属差了几分灵性，想必当年达芬奇亲教自己课文内容的时候也是那般苦恼于学生的愚笨吧。

真是辛苦了，要是还能够见到，自己一定会用“把达芬奇亲吊起来抢圣晶石”的方式来报效那份辛苦。

而此时——

“但……健身房还是比较适合班长你，哦，还有师兄。”

路明非指了指旁边的人，只见那几米远的卧推设备上，楚会长正在尝试不知道多么恐怖的重量，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惊世骇俗，周围围了好几圈人。

“那样子才有必要锻炼吧，我这种……锻炼了也出不了效果的啦……”

这倒也没有说错。

路明非没有告诉藤丸立香，在他刚上初中那段时间，也因为父母的出走以及班上关系不够融洽而想着改变自己。

他尝试锻炼，大概坚持了两三个月吧……

完全没变化。

哪怕一点都没有。

身体就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键一样长不出肌肉来，反倒是因为累着了而吃得比平时多了点，让婶婶一顿教训。

路明非上网百度了一下……

额，最正常的回答是皮下脂肪过多，最不正常的回答是肌肉萎缩性绝症伴发重量和功能性损伤导致的内脏并发性炎症而致的蛋白质流失。

不，这已经是要死了吧？

路明非关掉了百度医生，然后放平心态。

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学习，运动项目，等等方面。在那之后，他就没什么心气了，沉迷于星际争霸，可惜星际争霸别人不怎么玩。

结论而言，别人一身傲骨，他练就了一声软骨，牙齿嚼吧嚼吧能嚼碎那种。

所以当被要求“努力”的时候，少年也只是摆出“努力过了”的姿态想要自家善良的班长放过自己的同时也不要看轻自己。

可惜不知为何，平日里素来宽容的班长，这个时候却没有放过自己。

而少年的这些幽怨——

立香当然都猜得到。

路明非的资料又不难查，她甚至网吧那天就在路明非面前打开了诺玛光明正大说要看诸位的资料，来确保没有和龙类接触的痕迹。

所以她知道少年那自甘堕落的原因，也知道……

那并非出自于路明非自己的缘故。

路明非作为本人或许有些当局者迷，但实际上这件事情的违和感非常强烈。

比如说学习，以初中所需要掌握的知识量来算，哪怕是完全没有基础的人在初三开始努力也足以抵达上游，学生之间的差距不过是心性和学习习惯做题习惯的差距，还没有上升到脑子。

如果说这还能够解释为学习习惯不对，那么锻炼三个月却丝毫没有身体变化就已经是生理问题了。

如果说两者都能够用巧合来解释，那么考虑到路明非是个混血种，s级混血种，且被路鸣泽叫做“哥哥”来看，这件事情就怎么样都不会是巧合了。

结论……

你在看着他吧？路鸣泽！

故意让路明非无法通过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有意将其培养成班级内的边缘人物，有意让他接受更多负面情绪，有意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此时此刻的路明非未必是路鸣泽想要的，但的确那些异常显然都和路鸣泽有关。

为什么？——这个问题姑且按下不表。

问题在于——“立香能够看得出来路鸣泽有意搞事”这个事实，路鸣泽本人也肯定知道，那也就不难猜测……

少女低声呢喃：“要是我说漏嘴了……你哥哥的好感度会降低很多哦……”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嘛……你就相信我一次啦，你班长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少女摆手一脸正经，而路明非却为这种说法而苦恼。

这谁受得了啊？

班长来求人的话，谁能拒绝得了啊？

总不能说一句爷不伺候了然后跑路吧？

“……相信什么的，这也太作弊了吧？”所以，男孩忍不住抱怨着，脸上带着介于委屈和无奈的表情，衰的恰到好处。

而看着那好笑的脸，立香也忍不住回想起了那些过往，自己那漫长的旅途，以及……

【只是，把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还回去一点吧。】

小恶魔的话语回**在脑海中样，立香又想起了那天雨夜，那个恶魔所交给自己的……本就属于自己的财富。

异闻带，永久冻土帝国……阿纳斯塔西娅，伊凡雷帝……还有……

“卡多克……”

自己失去的记忆，似乎被以某种形式保存在了路明泽的手中。

又或者……他也只是从他人的手中借来的记忆？

立香不知道，但总觉得，自己认识的a组前辈，那个叫做卡多克的男孩和面前这个衰仔有点相似之处。

尤其是悲观，不自信的部分，或许两个人能够意外聊得来也说不定……

那么问题来了，对于这种负面情绪多多，但实际上在关键时刻又想要站上舞台的，“矛盾”至极的人，他们最需要的是哪种人？

——答案是完全不听取他们的哀嚎，真正意义上的铁血教练。

想到这，她忍不住以关切的语气开口。

“小路子啊……”

“没有人知道，该相信的是伙伴，还是自己。”

“我也不知道。”

立香忽然的坦白让路明非连埋头喘息的机会都没了，怔怔地看着她。

“有的时候相信伙伴，有的时候又不得不选择相信自己……”

“在那前方的风景，谁都不会知道。但是，至少要做出让自己无悔的决定。”

说着这些的时候，路明非能够在自家班长的眼睛中窥探到和平时不一样的色彩，那种……好像失去过什么的，那样的悲伤……

但是没来得及看清，少女却忽然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乐呵呵道。

“明非在那场战斗中选择了相信我，我很高兴～”

“但没有人知道下一次的选择还会不会是正确的，就像现在，我会告诉你，你只要努力锻炼下去就一定会有成果。你如果听信了我，有可能你会真的打破你以往的认知，获得收获。但也有可能，在努力的尽头说不定也会一无所获，然后失落。”

“因为还没发生，那种事情谁都不会知道。”

“所以，明非你这次选择相信你自己呢，还是相信我。”

……

少女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幅画，而路明非感觉自己仿佛被那副画卷给缠住了。

阳光正好，微风不噪，繁花未开至茶蘼。

稀疏的树林，斑驳的光华穿过枝丫的弧角，照亮了新绿娇艳照亮了晨间的石板路。那是人类文明朴素的成就，一日之计的起始点，大自然的瑰丽和城市的素美杂糅交错。

花开在路旁，纤细的影子遮盖住初阳跌落的光，女孩吟着短诗，樱花瓣飘落在肩头，透明感的光影仿佛能够看见群影的流动。

栩栩如生的画卷中央，女孩向天伸出了手，仿佛指尖能够触碰白云，云朵像水洼轻点，绽放出一圈圈涟漪。

“我……我踩还不行吗……”

路明非连忙用手背揉搓自己的眼睛，赶忙是如同橡皮擦一样抹去那些幻觉。

所以说啊……太作弊了吧……

那样子谁还敢拒绝啊？

就当做是三分钟热度吧。

我……再稍微燃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