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花开彼岸1

朝堂之外，另有江湖。

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只要有人的地方，纷争和杀伐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沈茉生于药王谷，她是药王沈梧的独生女儿。药王谷是个清幽避世的所在，沈茉从小便活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清风明月，小桥流水，那时的沈茉只是一个爱闻着药香，枕花而眠的姑娘。

十二岁那年，药王谷来了一群人，他们杀光了谷中所有的人，将这里洗劫一空。只有睡在花丛中的沈茉听见动静躲了起来，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那群人走后，沈茉在遍地的鲜血和尸骸中找到了已经死去的沈梧，父亲的血流了一地，浸湿了她素色的薄裙。

沈茉不知道自己坐在死人堆里哭了几日，直到声音嘶哑、手脚冰凉的时候，她见到了为求药而来的风如雪。

那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子，白衣胜雪，风度翩翩，他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皱着眉头，眼睛里盛满了同情和悲哀。

沈茉看见，他来的方向带着一抹夕阳的余辉，他的肩上披着迷人的晚霞。

风如雪是江湖中名声响亮的帮派——钟灵门的门主，他没想到，药王谷一行没求到药，却收了个徒弟。

沈茉跟着风如雪回了钟灵门，她资质好，习武又勤奋，每当他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那总是沈茉最开心得意的时候。

沈茉总觉得，风如雪待她与旁人不同，众多弟子之中，惟有她常常能得到师父的亲传和指点。有时风如雪会手把手地教她，只要是他教的，沈茉总会有令人咋舌的突飞猛进。

在人前，她只能叫他师父，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一个人的时候，她会悄悄地在心中念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千回百转，如她婉转的心事。

她如此勤奋好学，不过是因为想看到他欢喜的样子。

五年后，沈茉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他身边唯一的掌门护法，她可以与他朝夕相处，陪他出生入死。她不仅可以学武，还可以跟着他学习琴棋书画，这些本不是护法必学的，风如雪只是见她喜欢，便也尽心地教她。

那时的日子，美好得让沈茉觉得是做了一场梦。

梦被打碎的一刻，是当她听说，风如雪早有爱慕的女子，她身份高贵，国色天香，正是北康王陆高远的掌上明珠清桐郡主。

沈茉心里难过，当天练功的时候就出了差错。风如雪亲自为她运功疗伤，又口口声声地叮嘱她，一定要学着保护好自己。

沈茉不明白，为何他明明对她那样好，心里却装着别的女子。

钟灵门和幽灵门是多年的宿敌，这些时日来更是斗得你死我活。幽灵门擅长使毒，且手段阴险，叫人防不胜防。

一次激战中，沈茉跟着风如雪被逼入了绝境，沈茉认命地问：“我们会不会死在一起？”

风如雪看着她的眸光温润深沉：“别怕，只要能出去，我一定会让钟灵门成为武林霸主，我一定会让你过上恣意快活的日子。”

沈茉笑了笑，只要他叫她别怕，她就会安心，就像数年前，他将她从死人堆里带出来时一样。只是他不明白，她想要的好日子，只是陪在他身旁。

她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话：“师父，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清桐郡主？”

风如雪愣了愣，终究答了声：“是。”

沈茉又笑了笑，嘴角轻轻带起的弧度扯着心口一阵阵地抽痛。

后来他们真的脱险了，她告诉自己该死心了。可是，她依然会忠心耿耿地地守在他身边，为他赴汤蹈火；听到他又去了戏园子，只为看清桐郡主一眼，她也依然会难过。

沈茉对于风如雪是千依百顺的，她无法拒绝他的任何一个要求。抛开她喜欢他不说，她还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她没有忘记，是风如雪将她从药王谷带回来，这些年照顾她，教她武功。

直到某日，风如雪将一张特殊的药方摆在沈茉的面前，告诉她，这个对他非常重要时，她虽然害怕，却依然没有拒绝。

沈茉开始每天服用大量的药物，还要让许多被药物喂食过的虫蛇来咬自己，她日复一日承受着非人的痛苦和恐惧，每当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风如雪都会对她说：“相信我，我一定会让钟灵门成为武林霸主，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沈茉自幼懂药理，她知道这样下去的结果是什么。她的血会变成一种神奇的解药，能解世间最霸道的，对人控制力最强的毒·药。

她至此仍然没有怪过风如雪，既然他不要她的爱和陪伴，那她能给他的只有成全。她愿意用自己来成全他的野心，他的霸业。

欲行非常事，只能用非常的手段。

大功告成的时候，沈茉所有的内力都已被药力侵蚀殆尽，成了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就连她如花似玉的容颜也被尽数毁了。

沈茉这时才得知，风如雪要把她送去北康王府，给清桐郡主的父亲陆高远解毒。

陆高远本是陈国一员虎将，当年郑国攻打陈国，郑国皇帝用美人收买了陆高远，以致陆高远献关投诚，陈国被灭。

卖国求荣的人到底是得不到信任，郑国皇帝一边表示嘉奖，将陆高远封了异姓王，又一边给他服了一种毒。他若无反心，皇帝会年年赐药，若不安分，则玉石俱焚。

沈茉明白了风如雪的意图，攀上北康王这棵大树，王府自会扶持钟灵门，同时，钟灵门又成为了陆高远在江湖中的爪牙。

更让风如雪心动的是，如果为北康王解了毒，北康王许诺会将清桐郡主许配给他。

沈茉是在用自己的一切来为风如雪做嫁衣裳，等到陆高远吸够了她的血，虽然她还能苟延残喘地留下一条命来，可是她引以为傲的容貌和武功，终究是全毁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风如雪将她送去王府的时候再一次安慰她：“你放心，只要为王爷解了毒，我立马接你回来。即便没了武功，我也不会让人欺负你。”

沈茉用颤抖的手取下脸上的面纱，手上触目惊心尽是虫蛇的咬痕，脸上一块一块像黑色的蜈蚣。

“可是，这样的我，你还愿意再多看我一眼吗？”

饶是风如雪一直沉默，沈茉还是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嫌恶。这样一张让人看着吃不下饭的脸，谁会愿意再多看一眼？

“沈茉，我很抱歉……”风如雪欲言又止，“我一直喜欢的都是清桐郡主那样的女子，可我不会忘了你的，我保证，一定会接你回来。”

沈茉苦笑，原来这些年，她的爱慕他一直都知道。她早已不再痴心妄想了，重以轻纱覆面，她自愿被他当成解药送入了北康王府。

是夜，陆高远突然被皇帝留下议事，久久未曾回府。沈茉等着取血有些无聊，刚刚伸手将棱格纱窗推开道缝，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在说话。

她本是闲来无事听着解闷，谁知道却意外地听到了一个让她心神俱伤的秘密。

那说话的一人听起来是王府的管家，也是陆高远的心腹。

原来，当年药王谷被灭并不是沈梧招惹了什么仇家，只是因为风如雪想将沈茉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儿。因为，能够用来炼药的人不仅需要内力深厚，还要对药物有特殊的承受力。

而从小被父亲以良药浸泡过的沈茉，是炼药的不二人选。

为了防止将沈茉带回钟灵门后，被她发现真相，所以当日屠谷之人并不是钟灵门的人，而是陆高远的人。

为了这一天，风如雪和陆高远已经花了足够的耐性，真可谓十年磨一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