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1章 紫光木桃剑

羊恭听得此言,吓了一跳,但见四下一片清明,问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何来妖气?”

智子凝神屏息,沉声说道:“妖物出现前,越是风平浪静,就越是凶险邪恶。”若是换作旁人,见羊恭这么说,定要暗骂:“当真是一个脓包!”

羊恭暗觉好笑,心道:“这些修真学道之人,真是闲得无聊,终日疑神疑鬼,怕英雄无用武之地似的,和胡一刀的疯疯癫癫差不多,硬是要臆造出一些妖魔鬼怪来。其实,世间哪里来那么多妖魔鬼怪?最大的妖魔鬼怪恐怕就是人吧?”

正自暗笑,忽然不知从何处兴起一阵大风,寒气阴森,尘土飞扬。骤然之间,天色一片晦暗,渐渐漆黑。

羊恭叫道:“不会吧?大白天的,真的有妖!智子兄弟高见,果然不出你所料,附近当真有妖邪之物!”智子道:“想必就是它们故弄玄虚,假你之手,将我打伤,借此来挑拨离间。”当即祭出灵智慧剑,顿时豪光四射,耀眼生花。但四周黑云密布,晦霾如墨,灵智慧剑纵然不凡,却也无法穿透。

羊恭从未见过妖邪之物,心中不禁惴惴,心想:“我是儒门恭子,岂可让同门中人小觑?”拔出杀猪刀,虚晃几下,强作自我打气的叫道:“儒门恭子在此,慧剑通灵,斩妖除魔……”

然而,智子早已随灵智慧剑追了出去。

羊恭暗骂道:“这次可玩出火啦!”唯恐落后,也来不及装模作样,立马奋尽平生之力,直追了上去。

灵智慧剑豪光渐盛,如同一股强大的清流,于浑浊之中开辟一片光明,搜寻良久,却无法发现任何异样,又飞了回来。羊恭听罢,被提起来的心,被吊起来的胆,慢慢的松了下来,说道:“只是突然起些雾而已,未见得就是妖气吧?”

智子道:“想必那赤面疯癫老头便是妖魔所化,咱们一路寻燕屠叔叔而来,追到此地,此地便是它们聚居所在。若非如此,为何妖邪云集?”

羊恭一听,心想:“那赤面疯癫老头?不就老胡吗?他也是斩妖除魔之人,与儒门有得一拼。哈哈!人家是鬼打鬼,你们却是捉鬼的打捉鬼的,有意思。”但见四下灰霾弥漫越来越浓,也不敢掉以轻心,又想道:“智子兄弟玄术修为如此了得,尚且被它们暗算打伤,我只学过一些皮毛,岂不是要死得很难看?”

他见智子凝神戒备、战战兢兢的样子,便起了打退堂鼓之意,说道:“智子兄弟,此刻你身受重伤,斩妖除魔也不自在这一时半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还是暂且撤退为妙!”

他明明是自己害怕却不肯承认,偏偏说成是担心智子,摆足了范儿。

智子笑问道:“怎么?你怕啦?”羊恭确实是心生惧意,被此一问,突觉面红耳赤,立马惺惺作态,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一拍胸口道:“笑话!我可是儒门大名鼎鼎的恭子,区区小魔小丑,何足道哉……何足道哉?”因为心虚,怕智子看清自己此时的面容,故意向前大踏两步。

眼前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行了两大步之后,离智子已远,心中暗责一时冲动,后悔不已。他生**面子,又强充硬气的说道:“这些只是过路的小妖,不伤大雅的。这个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还是饶了它们吧!”借口掉头而回,心中暗赞自己果真聪明了得。

智子却道:“咱们儒门修仙之人,自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只要遇上这些为非作歹、祸害人间的妖邪,自当责无旁贷,一勇无前。”羊恭心中忍不住暗骂,听得智子又道:“今日的情形,与当年一模一样。当年桃源大乱,你母亲与我们四子分别后,遇上的可能就是这些阴魂不散的妖。”

羊恭叫道:“此话当真?”智子于是将当年羊剑容护着礼、恕、悌和自己的情形简略的说了,但后面羊剑容遇妖霾石兽,也只是他猜测而已。羊恭听得礼恕悌智四子竟是如此有情有义,力护自己母亲羊剑容,心中顿时泛起一股豪气,说道:“好!今日正好替我娘出这一口恶气!”挥动杀猪刀,一下子多长了一个胆似的。

智子说道:“要将这恭子慧剑运用自如,还得学会儒门心法。只是如今迫在眉睫,无法将此法相授,我先将儒门的入门剑法九思仙剑诀传给你吧!”

羊恭大喜,当即跟随智子记忆这剑诀。但听得智子开口闭口,尽是一些之乎者也,文绉绉的东西,艰深晦涩,又觉头痛不已,只得找借口道:“我看这些妖魔未必有什么道行,只会虚张声势,要么闹了这么久,为何不见现身?正所谓杀鸡焉用牛刀?这些虾兵蟹将,小魔小丑,犯不着动用天下正宗的儒门玄术,我这区区一柄杀猪刀就足以应付!”

智子道:“恭子,你手中的恭子慧剑,是当今儒门十四慧剑中,灵力最强者,因此应当用心修习这儒门心法,日后的儒道仙剑大会才……妖孽!快快出来受死!”便在此时,迷雾烟霾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灵智慧剑应声而出,智子足不点地,闪身追去。

羊恭急得啧啧跳,呱呱叫,喝道:“老兄,这里黑漆漆的,教我如何是好?”但因平素不喜习道修法,哪里追得上智子?一阵狂跑后,立马失去了其踪影。

自智子追了出去后,迷雾笼罩之下,四周突然变得一片死寂,令人毛骨悚然。

大敌当前,越是沉寂,越是令人觉得阴森可怖。羊恭锐气顿挫,正欲离去,却突然听得一声重重的叹息尖锐入耳,似是受伤的猛兽所发,自隐晦不明、浑浊不堪的天地间听来,很是栗栗危惧、丧胆亡魂,唬得暗骂道:“天杀的老胡!天杀的智子!”

偏在此时,杀猪刀大唱反调一般,竟尔发出一阵似笑非笑的“嗤嗤嗤……”得意之声,似乎在嘲笑羊恭的软弱。

突然,那声息响处,蓦然泛起一阵紫光。

恭子也似乎感受到杀猪刀正在嘲笑自己,不甘示弱,又蹦出了两句权作装缀门面、强撑气场的话,说道:“你是何方妖孽,胆敢在儒门修仙之人面前放肆,活得不耐烦了吧?”杀猪刀上下晃动,向前劈出,但双腿却是不住的向后退。

殊料几下晃动,忽觉杀猪刀一下子规矩了许多,当真是烈马受驯。羊恭隐隐也有豁然贯通之感,那自然是听了两遍这九思仙剑诀后,起了微妙变化。

有了这么一丁点儿可以自我壮胆的依仗,惊魂略定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转身逃走。刚跨出三步,那道紫光闪了过来,拦在当道。羊恭自叹一声:“罢了!”看了一眼那紫光,当中正是一柄木桃古剑。

这一眼,整个人立马变得龙精虎猛、鲜蹦活跳,如同干尸注入血肉灵魂,复活过来一般。如此神剑当前,知是来了救星,当即鼓足勇气上前一看,果不其然,剑身之上,紫光之中,两个大篆字映入眼帘:礼子。

羊恭说道:“儒门十四子,忠孝仁义,礼恕信悌智,温良恭俭让。原来你是礼子慧剑……不!不!不!是礼子神剑……你的主人在哪里?”

那木桃剑围着羊恭饶了一圈,突然变得莫名的兴奋,仿似失散多年至交好友,扑了过来。

羊恭心想:“你们儒门上下敬重我小羊儿,也不用这般亲热吧!”却听得一人说道:“何人在此胡言乱语……哎呀……”

此时,木桃剑转身而回,落在那人身旁。羊恭朝那人走去,见大石上躺着一人,说道:“兄弟,你是礼子?”

那人一声嘿笑,说道:“帝尊慧眼神通,明见万里,智察秋毫,想不到也看不出来,看来,我这个礼子当真是似模似样了。”羊恭俯下身去,见礼子右脚地上流淌着一大滩殷红之血,正是右腿受了重伤;但仍是喜出望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心想:“你是儒门诸子中人,就算是个瘸子,也比我这个连功夫皮毛也没学到的小子好得多。”

礼子见了羊恭的形貌,满眼疑惑,问道:“你是何人?”羊恭也不以为意,心想:“又是我的容貌在作怪吗?保命要紧。”再也顾不得避嫌,拿出杀猪刀,指着刀身上的“恭子”二字,说道:“礼子兄,我是恭子啊!”

礼子不去看刀,而是鼻子略动,在空气中嗅了嗅,突然拖长右脚,左膝跪在在地,说道:“属下拜见帝尊。”牵动腿伤,逼得鲜血又渗了出来。

不知为何,羊恭得见礼子,潜意识之中觉得他极为亲近,这份亲近,倒不是因为礼子对自己的恭敬,而是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羊恭心想:“看来,你和智子一样,见了都得恭敬异常。”当即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实际上心中慌得要命,忍不住又想:“若是他腿上的伤是拜妖物所赐,自身不保,还谈什么保护我?”连忙将他扶到一旁,问道:“你是如何受伤的?”

他如此急切的关注礼子的伤势,无非是顾虑自己的安危。礼子心中涌动着阵阵暖流,感激涕零的说道:“有劳帝尊挂怀,属下好生感激。这伤是一个自称姓慕容的女子所赐,想不到玄冥教中人,如此了得。”

羊恭哼的一声,说道:“又是慕容寒这家伙!”礼子道:“原来帝尊早已会过她?”羊恭想起慕容寒对自己母亲的那份怨毒,说道:“何止会过?咱们简直是老对头呢!对了,你是如何被她伤的?”

礼子说道:“回帝尊,属下随大伙一同来恭迎帝尊,不意竟遇上慕容寒正在修功炼道,要将我等一身血肉化为她的灵力。其中已有不少灵狐被她活活的吸了,幸亏属下跑得快,只是被她伤了大腿,否则早已命丧其手。”说这一番话时,似乎强忍剧痛,努力说得平和。

羊恭自忖在胡一刀的庇护之下,曾打败慕容寒,乘机吹嘘道:“慕容寒这厮,我早晚得收拾她!”礼子道:“帝尊大恩大德,属下铭记于心,先行在此谢过。”羊恭听得他左一句“帝尊”,右一句“帝尊”,既觉别扭,也不知所指,心想:“难道儒门掌教,被称之为‘帝尊’吗?”他虽不知其解,却也不详加询问,觉得“帝尊”二字挺不错,若是贸然出言,倒显得自己与“帝尊”两字不相衬。

此时,礼子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神情极是痛苦。羊恭心道:“坏啦!看此情形,说不定反过来要我照顾他。就我这微末道行,自保尚且不够范儿,如何保护他人?”问道:“怎么啦?”

礼子说道:“这慕容寒不知修习什么功法,比咱们的玄术还要邪门。我这条腿自被她吸了部分血后,残留了大量淤血,无法化去。若是能化去,想必没有大碍。”

羊恭听得有活命之机,也没注意到他话中有何不对路,当即毫不犹豫的替他吸淤吮脓。礼子连忙闪避,惊叫道:“帝尊不可,万万不可!”羊恭问道:“有何不可?大家都是站着撒尿的,还怕圣人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吗?”他平日与胡人众少年扭打,常自搂腰抱身,不觉得有何不妥。

礼子说道:“我……”

羊恭突然叫道:“不就是吸个淤血吗?哪来这么多忸怩?”

礼子顿觉羞不可抑,良久才说道:“自古以来,只有臣下部署给主子吮痈,却不闻主子给属下吸淤血。”羊恭道:“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人?”礼子道:“汉文帝患痈,邓通为了献媚主上,常为其吸吮患痈处。”

羊恭怕自己的西洋镜被拆穿,说道:“我虽是儒门的恭子,却不是什么主上。因此你也不是我的属下之类的,也就无需献媚。区区淤血,不必介怀。”

忽然想起胡一刀常常提及的那些江湖往事,说的是江湖中人义气为重,心中立马泛起了一股豪气,又道:“你我同属儒门,兄弟情深。正所谓为兄弟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刀山火山尚且不惧,难道惧怕这区区淤血?”先前那一番小鸡肠肚的打算被豪气一冲,顿时烟消云散,换然之的是理直气壮,当即俯身下去替礼子吸淤血。

礼子激动得作声不得,双目含泪。

一番包扎后,礼子脸上痛苦之色渐减,然后说道:“属下自听得帝尊的元神从仇池山下来,直奔蛮荒中的世外桃源,便一路寻来。帝尊当真是神通广大,竟然得知从中州消亡已久的儒道两门便藏身其中,如今早已如愿以偿的混入儒门,得到这恭子慧剑。如此一来,儒门掌教宝座,指日可待;一统六界,亦是为期不远了,当真是可喜可贺!”言语中,不胜狂喜。

羊恭只担心四周的凶险,对他的话并未入耳上心,但听得“混入儒门”这四个字时,倒是觉得极为刺耳。他自得羊剑容传授恭子慧剑后,听得阿风将儒门吹嘘得神乎其神,天下修仙正宗,心中暗暗自喜。

然而,这恭子慧剑却一直不肯臣服自己,新近剑魂灵力又转入了其貌不扬的杀猪刀,羊恭自是苦闷不已,似乎自己“恭子”的名头只是虚有虚名。此时听得礼子说自己是“混入儒门”,如何能不恼?叫道:“什么混入儒门?我原本就是堂堂正正的儒门诸子中人,有凭有证!”

礼子见恭子如此大怒,立马连声赔罪。

羊恭又道:“你先前说,得到这恭子慧剑便可身登儒门掌教之位?”礼子道:“是啊!儒门十四灵慧剑当中,以恭子慧剑的灵力最为强劲,得传此剑之人,便可继承儒门掌教之位。”

羊恭道:“千真万确?”他早已听智子说过,不太敢肯定,便极力追问。礼子道:“属下早已打听得清清楚楚,决计错不了。听说儒门中人,为了争夺这恭子慧剑,闹得得天昏地暗、你死我活。如今这慧剑落入帝尊手中,且诸子又认你这个恭子,最好不过。”

羊恭暗觉好笑,心想:“想不到得到这恭子慧剑,竟有这么大的好玩之处。先前智兄得知我是恭子后,立马行大礼,称我为掌教什么的;如今这礼子又称我为‘帝尊’,果真好不威风。”

礼子又道:“儒门修仙的法门,天下正宗,无论是墨门还是玄冥教,远远不如。帝尊出任这儒门掌教一职后,这儒门心法唾手可得,一切顺理成章。如此巧取,比之玄冥教劳师动众却一无所化的豪夺,不知要高明多少倍。高!实在是高!”不时的竖起大拇指,称赞不已。

羊恭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虽不明白礼子这一番话实际所指,但听得出是在夸奖自己,也忍不住飘飘然。

礼子又道:“帝尊算无遗策,洞悉千秋,我等自叹不如,佩服!佩服!只消儒门心法一到手,帝尊略加修炼,到那时候,咱们影州妖族……”

羊恭心觉奇怪,问道:“什么影州妖族?咱们儒门是妖族吗?”礼子道:“不不不!属下罪该万死!咱们如何是妖族了?咱们可是早已得道的大仙。只是外界无知,故意将这些难听的名头,强加在我们的头上。帝尊神功一成,到时什么黑白阴阳王,北墨南玄,全不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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