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盘子西瓜孤零零地被放在桌上,鲜红的瓜瓤让叶缜越看越生气,整整一个中午,别说是午休睡觉,他血压都没下去过,到他闹钟响后,都不见唐介临回过房间来。
叶缜也是个暴脾气,唐介临不回房间来,他也憋着一口气不肯主动找人家,他垮着一张脸,沉默着走下楼去。
灶台上放着一些整理好的食材,有一锅东西在火上炖着,房东老太太像是不在家,也没看到唐介临的人影。
叶缜在心里骂了声娘,他不想承认,在走到厨房之前,他心底有一丝丝的期许,是能看到唐介临的,如今只能做实了唐介临躲着他的猜想。
叶缜一肚子气没处能撒,骑着摩托车头也不回地朝山上去了。
引擎的声音渐行渐远,唐介临从房子背后的山丘上看着叶缜远去的背影,风刮得叶缜的衣服隆起很大一团,光是看后背,他已经能猜到叶缜又发脾气了。
“你不用帮我弄了,这些你拿走吧,拿去吃。”房东老太太将摘下来的蔬菜全都塞进了一旁的袋子里,她在这儿种了不少的蔬菜,她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也没那么多力气拿到镇上去买,说了卖给唐介临,更多的时候白给。
唐介临接过袋子,说了声“谢谢”,“您也别摘了,现在太阳太大了,要摘的话,等晚点凉快一点,我帮您弄。”
把装好的蔬菜搬到了厨房,火上的汤还在炖着,唐介临洗了个手想上楼休息一会儿。
一进房间,便看到桌上的西瓜原封不动地放着,他走进了拿起一块儿尝了一口,又沙又甜,叶缜这都能忍住不吃,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唐介临叹了口气,将西瓜端回厨房,密封好了放进了冰箱,这会儿不吃,回来了气总该消了吧?
叶缜一下午没说话,绷着一张脸,做事也火冒三丈的,他大哥五点多才到工地上,打算告诉他晚上吃饭早点回去,结果喊了半天,叶缜硬像是没听到一样。
旁边的人见了,小声跟叶缅说道:“一下午了,谁跟叶缜说话他都不开腔,谁惹到他了?”
叶缜不总这样,他大少爷脾气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跟工友相处豪爽得很,没那些个小家子气的。
叶缅哪儿知道,他觉得叶缜这趟跟工程,脾气大了不少,总是在闹别扭了,为了什么呢?对!唐介临!老是针对人家不说,自己还气哼哼的。
“算了,算了,不管他。”
不知道从哪儿滚下来的一块儿大石头堵在了隧道口,那个位置挖掘机上不去,叶缜跟着几个师傅弄了好几个小时,才将石头挪开。
等他收拾一番,从厕所出来,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工友走得七七八八的,去办公室一看,办公室这几个老大哥一早就走人了。
叶缜本就心情不好,他大哥走也不跟他说一声,他心情更加郁闷了,到底有没有人重视过他啊?
工地不是完全没人,钨丝灯泡还亮着,底下飘着不少的飞虫,摩托车要绕过两个大弯后,才完全看不到身后的工地。
山路没有路灯,平时路上会有走着回去的工友,现在太晚了,一个人都没有,叶缜心里莫名有点七上八下的。
反正路上没人,叶缜索性开了远光灯,能尽早看到远处,叶缜心里也稍微有底一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山头上的野坟好像变多了,他也不知道什么七月半,只觉得总有坟头前在冒着红光。
生气是一回事,害怕又是另一回事,害怕得过了头,叶缜就忘了生气,他加大了油门,飞快朝租房的方向开去。
车轮在高速旋转,引擎的轰鸣声也很大,叶缜戴着头盔,急促的喘息震耳欲聋,绕过几个弯后,终于能看到楼前的灯光,那微弱的黄光徒添了一丝安全感。
到了楼前,他飞快熄火,脚都还没抬下来,便看到他大哥和几个合伙人坐在楼前的空地上吃饭。
光是看桌上那几道下酒菜的摆拍,已经能看出他俩吃了好一阵了,有人见到叶缜,忙招呼他,“回来啦,快来吃饭啊叶缜。”
叶缜摘下头盔,眨了眨眼睛,刚因为害怕在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没有完全平复,他呼吸时胸口的起伏有些不受他控制得剧烈。
正好唐介临端着一大碗汤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叶缜时,条件反射地移开了目光。
下班被一个人丢在工地,摸黑走夜路已经够委屈了,还得看唐介临的冷眼,叶缜心头忽然涌上来一阵心酸,真憋屈。
叶缅喝得脸颊绯红,直接上前来拉住叶缜,“你怎么搞这么晚啊?我不是让你早点回来吗?”
大哥喝了酒后蛮力有点大,叶缜抱着头盔,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到了唐介临旁边的凳子上,“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
“我怎么没跟你说啊?我还以为你是装听不到,你是真没听到?你又在发什么脾气?”
叶缜哪儿想得起来,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连他什么时候见过他大哥都给忘了。
大概是酒喝多了上头,其中一人看着叶缜气鼓鼓的,取笑道:“在工地上气了一下午了,到现在还没消气啊?叶缜快二十了吧?这小孩脾气该改改了。”
唐介临偷摸了瞥了叶缜一眼,叶缜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小孩了,果然,脸色更加难看,他生怕叶缜不照顾任何人的面子,直接给桌子掀了,他当即端起桌上空的餐盘,“你们吃,我再去盛一点来。”
等他端着盘子再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给叶缜倒了酒,叶缜已经跟他们喝上了。
一些个三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饭桌上没有美女能调侃,就揪着叶缜不放,一会儿说叶缜不能喝,一会儿又强调叶缜是小孩。
叶缜要强的性格经不起激将法,他心情不好喝下去的都是闷酒。
唐介临看得心惊肉跳,这种喝法,叶缜又没吃东西,很容易醉的,他忙给叶缜盛了一碗饭,递到叶缜面前。
“别光喝酒了,吃点饭,不然晚上会饿的。”
这时,又有人附和唐介临,“对,唐师傅说得对,叶缜你吃点饭,你还在长个子呢。”
不光附和唐介临,还得曲解唐介临的意思,是三句话不离叶缜是个小孩的话题。
叶缜迁怒到唐介临身上,他垂着眼睛,推开面前的饭,硬邦邦的来了一句,“不饿。”
这算什么意思啊?他唐介临想理自己就理,不想就不理,唐介临把他当什么了?一碗饭就能巴结他,他又不是唐介临养的一条狗。
见叶缜不领情,唐介临也不好强求,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一顿饭吃到了九点多,大家都算是尽了兴,拍拍肚皮各自回房间睡觉去了,唐介临当不了甩手掌柜,幸好他也没喝多少,他得留下来打扫战场,把碗筷收拾进厨房,该洗的洗,该扫的扫。
等把厨房都收拾干净了,唐介临拿着扫帚出来扫院子,一眼便看到叶缜呆呆地坐在小饭桌旁。
他叹了口气,走到叶缜身旁,“都走了,你还不上去?”
扫帚扫到了叶缜脚边,叶缜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一动不动,就是不肯抬起他高贵的双脚。
唐介临没办法,停下手里上活,低头去打量叶缜,叶缜表情呆滞,眼神黯淡,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像是没听到自己的话,唐介临只好挺高了声音。
“叶缜,脚抬一下。”
这下叶缜应该是听到了,只是不愿意回答唐介临,但是他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咬着后槽牙在狠狠地磨,咯吱咯吱的声音都能听到。
这不恨得咬牙切齿的。
“我刚刚一个人回来的。”叶缜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唐介临听到有些糊涂,默默等待着叶缜的下文。
“我大哥走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一个人在工地上,我走的时候,工友都走得差不多了,路上没有人不说,连路灯也没有。”
唐介临听出来点委屈的意思,他将手里的扫帚放到一旁,蹲到了叶缜面前。
叶缜打了个酒嗝,继续道:“我觉得那山上闹鬼,老是看到红光……有鬼火在飘……”
光是听叶缜说话,是听不出他喝多得了的。
知道叶缜胆子,特别怕黑怕鬼,唐介临耐心跟他解释,“哪有什么鬼火,我看到有人在烧纸钱是真的,说不定是人家烧剩下的。”
叶缜抬头郑重其事地看着唐介临,他眼眶的都红了,愈发地可怜巴巴,“你少唬我,你把我当小孩是吧?”
一说到小孩,叶缜又想起刚才在饭桌上那些人对他的调侃,他眯着眼睛审视着唐介临,“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也把我当小孩?”
“我没有啊。”唐介临举着手,摆出一副发誓的样子。
叶缜挺在意“小孩”这个称呼的,刚才饭桌上的人见他越是在意,越是要提,他不想参与,说些让叶缜下不来的话。
“真的。”他又跟叶缜强调了一下。
叶缜嘴唇微微噘起,“你是没有,你只是不理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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