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非常突然，但昂热年轻的时候，曾经被自己的好友，挚友，也是恩人的梅涅克卡塞尔问过这么一个问题——

【昂热，你觉得什么状态下的龙王是最强的？】

昂热当时觉得这个问题不明所以，但还是竭力思考了起来。

最为标准的答案，果然还是摆脱了幼体期，恢复到全盛，记忆完全苏醒，然后还拿到了专属于自己的炼金道具的龙王。

但那个答案，却被友人善意的嘲笑了。

因为昂热的答案看似正确，但在这个题目的解答中，昂热却错过了最为简单，但也是最为糟糕的一个要素。

与是否成熟无关，龙王其实本就拥有即便刚刚苏醒也能够碾压人类的战斗能力。

真正影响他们强大程度的，是龙王本人的战斗意志。

人们比较事物的强弱，大多数时候喜欢参考其威力，破坏力。

但实际上，对于龙类来说，他们的能力早就已经足以被称为毁天灭地，即便只是抬手呼吸，龙的吐息也足以毁灭村庄，烧毁王国，让人类都市沦陷。

对于龙类来说，限制他们的事物正如之前所说——

意志。

又或者说，看待事物的方式，看待混血种的角度，以及那愚不可及的……自尊。

昂热当时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他还没有遭遇那个失去一切的雨夜，没有遭遇过百年间和龙类厮杀的过往。

所以他不理解友人的话语。

直到他亲自和龙族交手。

啊……梅涅克那家伙，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昂热看着刀下无数的残躯，终于得出了结论。

在老人杀过的龙中，那些家伙，即便是三代种，乃至四代种——那些龙类都其实不屑于对混血种使用自己的伟力。

对于龙类来说，人类就是盗火者，就像是人类看待猴子，很少会有人真的拿起全副武装的防弹衣和钢制头盔，带着振金大盾，手持雷神战斧去讨伐动物园的瘦猴。

龙类也不会对人类动用自己的全力，而最为直接的表现就是——

他们几乎不对人类使用言灵。

昂热的经验之谈就是如此，执行局的专员们面见龙族时，很少有见到过那些怪物们动用自己的权能，最多是用自己的肉身对混血种的精英部队进行碾压。

一般只有在昂热本人亲自出动的时候，那些三代种和四代种的家伙们才会终于来了点精神，但也只会在临死前用出自己的言灵。

参考立香对混血种历史的推测，或许是因为，现代的混血种……让那些曾经活过千年的龙类们，太过于鄙夷了吧。

相当部分的龙类不会迎来真正的死亡，所以他们能够见证倒真实的历史，自然也看得出，现代的混血种到底衰弱到了何种地步。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对现代的混血种使用言灵，都是一种对于自己的侮辱。

那么，把话题回溯到最初……

——什么状态下的龙王是最强的？

答案当然是——

“和我藤丸立香比拼智慧，你还是太嫩了啊！！！”

伴随着这一生声讽落地……

绝境，突破——

吗？

不，这不过是逞口舌之利，甚至说……哪怕这一步也都只是少女计划的一部分罢了。

立香当然知道，即便穷尽了人类的智慧，那也不代表就能够跨越目前的最后一道难关了……

最后一道难关，仍然屹立在众人面前，那就是……

愤怒的狂风开始席卷，奥丁的身体连带铠甲一同颤抖。

于是，他开始吟唱……

——【言灵·时间零】

那是这场战斗开始后，龙王第一次明确的吟唱。

而从那一刻起，战场风云突变。

“立香，把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家伙煽风点火，就会造成这样的下场……”

昂热背靠着车的后座，他此刻那龙类的外壳依旧没有褪去，但任谁都能够听出老人话语中的虚弱，几乎是宛若微风般不可听闻。

不对，那并非全貌。

此时，坐在驾驶座上代替酒德麻衣开车的路明非此刻面露冷汗，他通过车前镜扫视整个车内，内心不断地重复那句台词——

倒霉倒霉倒霉倒霉……

不对，应该是……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车内，副驾驶座上，酒德麻衣此刻已经浑身浴血，面色更是苍白如画，刚才为了能够让死侍不干扰到正面战场，也无法伤害到路明非等人，酒德麻衣逼迫自己使用老板给她留下的后手。

强行改造血统的后果当然不好受，此刻的她即便是保持意识都已经是十分艰难。

但这已经是最轻松的了，至少她身上伤口还不算多。

后座上，为了救路明非而受伤的楚子航此刻脑袋靠在车窗上，嘴唇都已经失去了血色，脸上还留着点点雨滴，像个忧郁青春校园剧里被伤透了心的男二号般忧郁美型。

但路明非知道，楚子航不是忧郁，是要死了！

再看刚从天上摔下来的自家班长，更是和神明酣战一番，据说心脏都被捅了个对穿。没死就是奇迹了，哪有可能状态万全。

而刚认识的昂热校长……

喂喂喂，你是谁啊，倒是把脸露出啊，整个人形都被包裹在外骨骼一般的异形中，路明非刚接到昂热的时候差点被尖叫出声把其甩下车去。

而这个异形身上也到处都是伤口，虽然能够看到其在恢复，但伤口的数量和严重程度早就超过了正常生物，甚至是异常生物该承受的极限，估计也没有多少余力了。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背后的神王竟然还在穷追不舍啊！？！

【时间零】

这是奥丁决心要将几人留下来后使用的言灵，能力就和昂热一样，是能够将自身时间加速的言灵。

在其全力催动的情况下，其能够放大的倍数远远超出了昂热正常状态，持平，乃至隐约凌驾于此刻三度暴血的昂热！

那道黄色的锐芒仿佛流行划过天际，神以绝对无法匹敌的神速袭来！

如果不是靠着时间差拉开了差距，几人早就被奥丁追上了。

但即便如此，那个眼冒的独眼神王依旧没有放弃抓捕，已经完全把龙王的尊严放下的怪物，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无限拉近的距离，更糟糕的是……

“我已经不能够持续多久了……”血液从植物须根般纵横的骨缝中流出，昂热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肉身的恢复和时间零的开启是矛盾的，更何况即便是全盛状态，如果要把其他混血种囊括在领域内，我最多也就是将时间零持续五分钟……”

嘶哑的声音好似残破的风琴，昂热诉说着最后的话语。

“我知道。”

少女没有否定昂热的话，路明非听着，几乎都要急得打颤起来了，不对，如果不是因为他脚还踩着刹车，他现在就已经抖成筛子了。

他感觉自己等人要没救了，心绪复杂，但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念些啥来当作遗言。

而就在此时，少女再度开口。

“我知道，所以我才这么做的。”

话锋一转，女孩背靠着车垫，看向后方的金色微光，叹了口气。

“说到底，即便不逼迫他，以那个神王谨慎的性格，也只会有动用言灵这一个选项。”

不如说……只使用言灵时间零，反倒是奇怪了……

女孩双目聚焦，呼出一口气，脸上轻松。

“所以，这次，你们没有人能够阻止我来断后了吧？”

“班长！你——”

“嘛嘛……现在这个场景倒也在我的预料之中，不如说比一开始还好了点，毕竟因为你们哭着闹着要留下来陪我，所以我才能够比预想中更加重创了那个神王。”

立香解释道。

“所以也不能说是无谋的断后啦，我大概……还是有办法活着回来的。”

体内的酒吞和源赖光都已经消散。

不过，就算重新进行单体召唤，大概也无济于事。

立香看着手中的刀，干脆将其放到了手边，也就是盛放雨伞的圆筒内。

让一切结束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

“我劝你不要那么做比较好哦～”

滴……

【嗒。】

本来无限静止的时间在那一瞬间彻底迎来停滞，无限放慢的水滴完全固定在半空，而最为明显的变化则是颜色的褪去，仿佛一切都被塞进了黑白色的定格照片中，只有神明能够在这样的世界里移动。

而伪神，也没有资格。

立香看着车后远远吊着的奥丁静止在半空，耐不住得呼出一口气，悠悠转头。

理所当然，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嗨。”

老板回首，金色的眼眸带着笑意。

“好久不见，咕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