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余生挣扎着,努力想要站起身来继续前行。
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他便在地上一直往前爬。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血,一路浸染山地,蜿蜒向前。
云麓焦虑得很,极力告诫殊华:“千万不要心软,背他或是扶他,不然他若袭击你,我们就都离死不远了!”
殊华冷淡地道:“我不会心软,我没有心。”
月笼纱担忧地看向她,殊华自己大概不觉得,但他们都感觉到了,她充满了怨恨和愤怒。
她始终记得独苏给她看的那一段往事。
慕余生怀疑她成了妖魔,是以将她的心焚毁祭天,一刀又一刀,把她的身体砍成碎片扔到四野八荒、极渊深处……
苏大吉突然蹲下,用角叉起慕余生,甩到自己背上托着。
云麓十分高兴:“鹿妖,你清醒啦?”
苏大吉毫无反应,只亲昵地蹭蹭殊华,表示自己很听话。
殊华塞给它一把嫩叶,它便心满意足。
殊华的血液很有用,过了一段时间,慕余生精神了许多,表示自己出来时一路流血,循着血迹去找就行。
眼看天色很快又要黑下来,云麓认命地充当了猎犬的角色,冲在前面翕动鼻孔嗅味寻路。
第四个黑夜降临,精疲力竭的他们终于走进一片栾树林中。
踏入虢国之后,从未见过的月亮突然升了起来。
它亮亮堂堂地挂在天际,栾树铃铛般的花串被镀上一层银光,随着风“哗哗”地响,此情此景,如同人间仙境。
树林正中躺着另一个殊华,或者说是“神女殊华”,静静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怒目圆睁,肚破肠流,死状凄惨。
活着的人看到另一个惨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殊华没办法描述,但她能感觉到,有强大的力量使劲拽着她的神魂,往惨死的“神女殊华”体内拖拽。
有一条声音在她的脑海中邪恶环绕:“快去,去了就能救活她,就能改变这之后所有的悲剧和痛苦。”
她知道自己不能屈服,她努力与之对抗,冷汗涔涔,力竭颤抖。
更要命的是,她又饿了,而且是饿得发疯,看到青草和树叶也想啃几口的那种。
她咬着牙,极力睁大眼睛寻找自己的心。
但现场虽然散落着朱砂、符篆、桃木锥等诛邪物品,却始终不见那颗心的踪影。
慕余生从鹿背上滚落下地,朝着“神女殊华”爬去。
在他将要触摸到“殊华”的那一刻,月亮突然消失,白昼来临。
第五个白昼到了。
这一次的白昼非比寻常,日光亮得灼人眼目。
殊华等人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就是这一瞬间,慕余生发出了凄厉的悲鸣声。
但实际上,慕余生是哑巴,并不能发出丝毫声音。
殊华吓得一哆嗦,猛地睁开眼睛,却见浓雾弥漫,再也看不见慕余生和“神女殊华”。
她不顾一切地冲入浓雾,颤抖着用手去触寻他们,却只触摸到了黏稠湿漉的鲜血和尸块。
胸口剧烈疼痛,殊华全身**,躺在地上蜷成一团。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肘部、脖颈、腰间、大腿根、膝盖、足踝被割裂似的疼,犹如刚从骊山道荒野醒来时一样疼。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此时此刻的“神女殊华”已被砍成无数碎块。
她大口喘息着,犹如濒死的鱼:“慕余生!慕余生!你在哪里?”
浓雾渐渐淡去,她看到慕余生跪在地上,回眸朝她看来,目光疯狂又冰冷——那是属于凶神灵泽的眼神。
“慕余生!”殊华嘶喊出声,可随即,天又黑了。
第五个夜晚降临。
没有月亮和星光,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慕余生沉重的呼吸声。
“殊华,赶紧啊!”云麓惊恐大叫,“白昼黑夜交替得更快了。”
之前黑夜白昼循环一次能有半个时辰,但现在,甚至没有一刻钟。
殊华也很着急,可她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照明。
她挣扎着朝慕余生的方向爬去,双手到处**乱找。
在第六个白昼来临时,她终于抓住了他的腿。
“慕余生……”殊华尚且来不及说完,第六个黑夜倏然降临。
冰冷坚硬的手将她推开,滚烫的鲜血溅到她的脸上、半张着的嘴里。
腥甜而苦涩。
殊华颤抖着探手去摸,腥甜的是慕余生的血,苦涩的是她的泪。
“慕余生……你做了什么?”她喃喃地问着,天亮了。
第七个白昼来临。
慕余生不见了,“神女殊华”也不见了。
如果不是满地的鲜血,刚才的一切更像是做梦。
“赶紧找线索!”殊华嗓音嘶哑。
谁也不知道最后一个白昼能够维持多久,但显而易见,等到这个白昼消逝,第七个黑夜结束,所有的一切都将再次从头循环。
而每一次,他们的能力都会被吞噬掉一部分,直到意识消散,沦为行尸走肉。
云麓和月笼纱知道利害,火烧火燎地到处寻找线索,云麓不忘提醒殊华:“那毕竟是你自个儿,你冷静冷静,好好感受一下?”
苏大吉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跟着他们到处乱蹿。
“呦……”它欢快地叫了一声,从草丛深处叼出一只残手,就在这时,天黑了。
第七个黑夜降临。
“咚咚咚!!!”急促的重音响起,犹如重锤在众人脑子里使劲砸落。
“吱吱!”云麓尖叫出声,抱着头痛苦地打滚。
月笼纱本就没它强,抽搐两下之后便奄奄一息地瘫在地上。
殊华忍住痛苦,拼尽力量把三个小伙伴拢到怀中紧紧护住。
在记忆未被吞噬之前,她努力回想并分析刚才见到的一切。
这不正常!
如果昼夜交替时长确实只有这么多,那么事件进展应该是快速闪进,该有的过程和相关人物都不会少。
而非是这样在关键时刻突然白光刺目、浓雾弥漫,眨眼之间就从开始到结束。
很明显,整个事件缺失了最为关键的部分。
有人想要刻意掩盖这后面的真相。
殊华把自己的疑问说给云麓听:“……这种情况下,是否有人能够抽取时间片段?”
“如果是阵中阵,也许可以做到,但付出的代价会很大。”云麓说道,“要证明时间片段被抽取并不难,我们只看这最后一个夜晚有多久。”
半个时辰后,一抹鱼肚白浮现在天边,第八个白昼来临。
云麓下了断定:“确实有人抽取了时间片段。”
“小殊,你们让我好找。”独苏的声音骤然响起。
他穿着灭天阁主的黑袍,半张脸藏在黑色兜帽之中,唇角微勾,手里的昊天剑上滴着不知是谁的血。
殊华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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