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easy revenge

【开演之时已到,献上如雷喝彩(First Folio)】

这是昂热进入这场回忆中,最后听到的声音。

如果是藤丸立香在这里的话,无疑会瞬间理解过来,并回忆起所有信息的吧。

宝具等级:B

种类:对人宝具

距离:1-30

最大捕捉:1人

使用者:威廉.莎士比亚。

宝具效果,让对手强制遵照剧本上演故事的舞台宝具,拥有等同于固有结界的强制力,相当于大型「国王剧团」。

说是对肉体层面毫无影响的宝具,但对大部分英灵来说是最糟糕的东西。

因为几乎没有没受过创伤的英灵,而对他人这种内心深处的创伤,莎士比亚可以将它硬拉出来并嘲笑,或是彻底的批判使对象内心受挫。

越是对自己的肉体有自信就越容易陷入这个宝具之中。能够跨越这个宝具的,只有少数能断言自己的人生纯白无垢的人而已。

然而,再强调一次,能够坚信自己毫无悔恨的人屈指可数,不……

应该说是几乎没有吧。

如果有的话,那已经被加封为圣人,更过分的就是觉者那样的存在了。

很遗憾,昂热并不在此列。

愤怒,惊怒,悲伤,歇斯底里的复仇心。

那些情绪,在瞬间吞噬了希尔伯特让昂热。

连他体内的英灵的呼唤都无法听见,钢铁的意志能够否决绝大多数情况下的影响,除非……——

【‘攻击’本身触及到‘复仇’这个概念本身】

即为复仇的根源。

因为是由复仇者的概念形成的英灵,如果直接被人从根源上进行否定,那再怎么恐怖的意志力都显得苍白。

希尔伯特让昂热,这个男人太强,也太疯狂。

时间零对人几乎等同鬼神,无论是戴比特又或者芥雏子都无法抗衡,只要让他下定决心杀死侵入者,那么战斗就会在一瞬间结束。

如果说昂热对龙是超一流。

对人那就是纯粹的超超超一流。

他的败因,也正是因此。

他太强了。

因此所有的压力都会来到他的头上,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都会被一次次逼入极限,残留的恶念,痛苦,折磨,都只能够一个人消化,身边没有任何可以倾诉内心,展现自己软弱的对象,而老人也一直自认为自己不需要那种事情。

而他一个人领导屠龙战争百年,获得了声誉的同时,情报也逐渐被人摸清楚。

至少,基尔什塔利亚就仔细了解过他。

并且,派出了最为针对对方的存在。

莎士比亚的英灵,仅仅是计划中的一环。

昂热的怒火与悲伤已经抵达顶点,然后——

【真是无聊啊!~希尔伯特让昂热。】

【为了复仇而四处奔走——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理由了!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是因为被我写烂了!没有人想要看到重复的戏剧~而且老实说,你的剧本完成度也未免太低了吧?】

【你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为了复仇能够耗尽一切,但仔细看去,你又做了什么?】

领域内不断回**着,陌生男人的声音。但这一次,高亢的咏唱声并非来自于芥雏子,而是‘那个英灵’展开宝具后自然诞生的神智。

名为莎士比亚的幻灵。

在宝具展开的同时,他以“附着”的方式产生在芥雏子的身体上,并且连同着对方的意识,主动开口,进行着自己宝具效果中的固定进程。

‘挑衅,然后疯狂破防对方’。

白发凌乱的老人此刻依旧低着头,没有人能够与此时此刻的他共情,那种钻心的剧痛,看着自己这辈子最后悔,最悲伤的画面在自己面前重演的疼痛,是世界上无人知晓的凌迟。

曾经,楚子航这个被评价为“像昂热年轻时一样”的少年有过类似的经验,在那个福州的雨夜之前,他每天都会想起高架桥的那天暴雨,用这样刻骨铭心的痛来激励自己前进。

昂热也会做那样的事情,但……

那大概比楚子航更痛。

因为楚子航仅仅是“弄丢了”他的父亲。

而昂热已经永远,永远见不到他最爱的人了。

他的人生永久的定格在了那一天。

此生之后,皆为复仇。

而当那最原初的悲伤袭来,毫不留情地撕开昂热的伤口时,即便是他也不免陷入无边无际的无力感之中,用尽全身的思考,也不过是勉强维持住理智的弦。

这绝非丢人。

因为莎士比亚的宝具,是连某位法国圣女都一度被逼迫至崩溃的恶毒宝具。

越是优秀的人,越是深陷痛苦。

此时,宝具的效果继续翻篇。

昂热的记忆从那个雨夜开始滚动,来到了遥远的未来。

在画面中,昂热从病**醒来。

他被人告知了梅涅克等人的死亡,也知道了梅涅克死前也要将龙王送葬的英勇。

他为友人们悼念,旋即带着那永夜般的黑西装,离开了卡塞尔庄园。

在那之后的画面,极快地闪过。

【你遵循着梅涅克死前留下的理想,创建学院】

【你在世界各地寻找着龙类的线索,并且耗尽自己的一切天赋置死地而后生,将龙类屠戮】

【世界陷入战火,你试图以绝对的力量介入,调停这场无意义的纷争】

【你在这个过程中,也遇到了不少人】

【炼金术师弗拉梅尔,快枪手汉高,加图索家族的家主,他们是很少见的,在血统上能够让你避免血之哀,性格也对得上的人。】

昂热面无表情地看着画面中自己的那些老友,但精神却紧绷到极限,试图寻找出这个宝具的漏洞,思考着如何将其击碎。

但他知道,如果不和这个宝具的英灵对话,剧情就无法继续,所以只能够挣扎着张开嘴。

“……所以呢。”

令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

那道声音,未免太过于沙哑。

而莎士比亚对昂热给予的回应表示强烈的喜悦。

【哈哈!我想说的是——你看着他们,你不是想起了什么?】

【比如说……】

【曾经的友人?】

咔。

昂热的思绪断片刹那,浑身燥热如同雷击,大脑浑白,但他迅速咬住舌尖让自己回神。

急促,沉重的呼吸,但是老人依旧在思考着破局……

不。

就连那种余裕,都被剥夺。

【你本质上是个无比高傲的老疯子,百年之后还能够聚在一起喝酒,说明你其实还蛮喜欢弗拉梅尔他们的,不是吗?但为什么到最后,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走进你的心里呢?得到你真正的认可呢?】

【是因为他们太像了对吧?】

莎士比亚带着挑衅般的疑惑,听见那声音的人都明白,那只是自问自答。

……住口。

【看着他们就会想起以前的伙伴,而你不敢,不敢和新的存在缔结羁绊。】

住口。

【你在害怕!希尔伯特让昂热!】

莎士比亚愉悦的声音抵达顶峰。

【你在害怕,如果自己真的有了所谓的,新的‘友人’,新的重要的‘挚友’‘同伴’!你就会逐渐遗忘自己的过去!】

【人终究是喜新厌旧的生物不是吗?孩童时期再怎么珍爱的玩物长大了也会弃之不顾,你在害怕那种事情发生吧?你在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忽然回首,发现——】

【你丢掉了复仇。】

【你恍惚间发现了一件事啊。】

——自己的复仇,原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住口!!!”

如若狮吼,那一声震怒的咆哮将幻想震出散动的涟漪,连画面都停止播放,而不断**漾着,徘徊着。

但是,莎士比亚却反倒受到激励般更加愉悦了。

在这个宝具中,对方越是陷入狂怒和暴乱,就越是没有办法捕捉作为施术者的自己。

而希尔伯特让昂热已经陷入了疯狂。

因为,他被说中了。

【复仇,是这个世界上最直接的快意恩仇。但是追求复仇的过程如果变得漫长……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最最最最无聊的剧本。】

【作为天才剧本家,写出了最佳复仇剧的我可以这么断言!】

【如果只是单纯为了血腥和暴力,为了短暂的释放那倒也就算了,但是漫长的复仇无论如何都只会让复仇者发现简单的道理——划不来。】

对于人来说。

划不来。

人的一生是为了满足感而存在的时间。

复仇当然也可以带来满足,没有人能够否定这点,什么满足之后的空虚那都是后话。

但问题在于,太不划算了。

复仇的门槛实在太高,抛弃挚爱,也不能接受新的一切,名为‘复仇’的概念占据自己的一切,却未必能够收获美好的结局。

像岩窟王那样的存在,几乎可以说是爽文剧本了。

更多的人,连复仇的对象都暧昧模糊。

将自己的一切献上,在此基础上,还要将名为‘人生’的宝物作为抵押。

在那漫长的岁月中,如同苦修般折磨着自己。

那真的是在“追求复仇”吗?

还是说单纯的……

“无法接受放弃,放轻复仇所产生的恐慌”呢?

【如果你真的能够贯彻自己的想法直到死亡那倒也就算了,最多算是个害怕放弃复仇,不断欺骗自己的懦夫,但实际上——你根本做不到吧?】

【嘴上说着无论如何都要将龙王全部杀死,但实际上如果真的有那样的想法的话,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应该建造什么无聊的卡塞尔学院,人类创造出的灭世武器的开关也必然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上,你有着那样的实力。】

【mas……藤丸立香提出的人间大炮也好,人体实验也好,效仿古代混血种,强迫收集到的S级混血种通婚,当做繁育机器培育后代,抛弃伦理道德你都应该去做的。】

【毕竟,你不是自诩‘复仇’比你的一切都要重要吗,那自然应该凌驾于你的尊严,道德,和人格底线才对啊~】

莎士比亚恶趣味地吹着口哨。

【但是你都没有。】

【你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搞着些温和的举措,杀着些无所谓的龙,看看你人生的回忆吧。】

莎士比亚指着不知何时又开始翻动的人生回廊,强迫着将那些光影灌入昂热的脑中。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在此刻播放的画面中,昂热看见的,是年轻的自己和一条次代种战斗的画面。

对于现在的战场来说,三代种就如同过街老鼠般脆弱,次代种也只有留下盛名的怪物能够值得一提,但是对于当时还没有成熟的昂热来说,他几乎相当于全世界的希望,承担着巨大的风险。

当时的他已经杀过不少三代种,惊险,恐惧,生命在悬崖边上徘徊数次,终于回**回旋,落地前行。

那一次。

又一次。

他是全世界唯一的希望。

画面中,他使用着诡秘的时间零不断与龙交错身影,在对方身上留下伤口,但是体力也随之飞速下滑。

那是他第一次和次代种成体期,带着全盛状态的纯血龙族,并且完全敌意的状态下交战。

龙族是否认真,是否将人类认作敌人是会巨大程度左右战力和战局的要素——在后世,这件事情被一次次证明。

人类能赢龙族,绝大多数时候靠的都是对方的漫不经心。

但一旦进入厮杀……

画面中,昂热的身体因为要救助伤者被对方的大规模言灵波及,身体已经在战斗开始前就有了重伤。

体力飞速下滑,而身体机能也随之衰弱。

他当时就意识到了。

他快死了。

这件事的后续他记得,昂热在最后选择了伪装自己筋疲力竭,引诱那条次代种靠近自己,然后用最后的时间零把刀刃送入了对方的脖颈中。

为何现在要看这种……

【在这场战斗的途中,你在想什么?】

【我来猜猜看。】

【当你快死的时候,你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用不着莎士比亚帮助他回忆。

昂热自己就能够想起来当时的状况。

他想的是……

终于……

【可以认输了。】

昂热的心里掠过这个念头。

希尔伯特·让·昂热这一生都没有认过输,从很多年前和梅涅克·卡塞尔在剑桥大学的草坪上相遇开始,因为是第一代狮心会中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是唯一一个见证了秘党的旧时代和新时代的人,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所以不能认输,他认输了就是第一代狮心会认输了,就是卡塞尔学院认输了,就是秘党认输了。

总有些男人会这样过一生,要把一切扛在肩上往前走,直到真的走不动了。

但……不认输的人生真是太累了。

工作,学习,交往……活着。

每一次词汇都那么沉重。

仅仅是站在这片大地上就需要勇气,而背负着痛哭苟活,更是不折不扣的酷刑。

现在,终于可以认输了,因为他就要死了。

“Liberavi animam meam.”

这是句拉丁文谚语,意思是“我的灵魂已经被释放了”。身体轻如飞鸟,似乎灵魂正在溢出,居然如释重负。

当时的昂热……

想要认输。

虽然只是一瞬间,很快就被克服的软弱,但是在那次之后,昂热却意识到了这么简单的道理。

【只要有一次就够了】

【这已经足够证明,名为希尔伯特让昂热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复仇男神,他是个复仇者,但不是神。】

【当你在感到放松的瞬间就已经足够证明,在那一刻,复仇甚至没有强过你心中对于放松的渴望!作为人的本能!】

【人就会累。】

【人就会困。】

【人就会想要放弃,人就会尝试思考,然后恐惧。】

【恐惧着放弃‘复仇’,放弃曾经的自己。】

“生命漫长的时间,是无法用名为‘复仇’的情绪来填满的。”

这一次,说话的人似乎改变了声道。

并非是莎士比亚,而是……

芥雏子。

女人出现在那个雨夜,她站在昂热身后,无所谓地任由大雨磅礴浇灌自己,脸上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表情,但是语气却莫名平静缓和了下来。

“我嵌入冰窖深处时,看到了所谓的设计图。”

还记得,曾经提到过的,卡塞尔的冰窖设计图吗?

那是三条长廊,模仿着神话中的三女神。

兀尔德纺织生命线,贝露丹迪拉扯生命线,诗蔻迪剪断生命线,这就是世间万物的命运,无可更改。

那些亮白的通道无不是从标记着“兀尔德”的地方出发,通过“贝露丹迪”,最后去往“诗蔻迪”,而掌管着“未来”的“诗蔻迪”那里……

【没有任何出路。】

这张被地图满是浓郁的宿命意味,生命的流动是单向的,从过去到未来,而未来……没有任何出路。

【这个学校的设计者】

【希尔伯特让昂热,不相信未来】

那只是潜意识表露出的软弱,但却只有很少人注意到了这点。

“你很累了,也早就已经迷失了方向,你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已经看不见一切龙族死去的那个葬礼夜了,有错吗?”

芥雏子终于知道了佩隆隆奇诺所说的,“自己作为生命,远优于昂热”的含义了。

只是因为她活得更久。

正是因为……她和昂热很像。

从无边无际的孤独诞生,品名寻找着温暖的同时,得到了最珍贵的‘爱’。

然后,失去。

无法挽回,无法找回,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什么后,失心落魄地追寻着。

然而,芥雏子幼稚地想要将自己珍爱之人找回,而昂热则是选择了截然相反的道路——去复仇。

不,这件事情芥雏子肯定也考虑过吧,但是她没有复仇的对象,她被强行从昂热的道路上偏折,走向了漫长而痛苦的旅途。

但是,就算这样,她也确信着。

如果这千年的时光,支撑着她的,是复仇心——那她绝对无法抵达这里。

人可以利用憎恨来宣泄一时的怒火,人可以靠着复仇团结一致,可以靠着复仇强如鬼神。

但却无法靠着憎恨与仇恨好好活下去。

芥雏子说佩隆隆奇诺说过,在昂热作为混血种最强活动的百年间,虽然他本人的实力对于龙族来说并不出众,但是奥丁却选择安分守己地呆着,并小心翼翼地和对方接触。

弱小的人,却最为危险。

因为他没有弱点。

复仇者将自己的一切抛弃,没有缔结羁绊,亲情,友情,爱情,连所谓的战友都不存在——因为能站在他最近的身旁的人,都被他亲自推开了。

因为恐惧着‘抛弃复仇’,因此不断用‘孤独’折磨着自己,简直就像是收到了严重伤口的野兽依靠啃咬自己其他完好的部位,以此来遏制疼痛一般。

卑微胆小到极点,也因此疯到恐怖。

但是……

【你有了弱点。】

宝具之中,莎士比亚唯一一次以接近‘柔和’的语气开口。

【mast……藤丸立香让你产生了破绽。】

画面浮动,光影闪烁,而这一次,昂热面前出现的人生走廊,已经脱离了那腐朽的画面,从黑白色的阴沉逐渐转为光亮。

在那里,名为迪士尼的乐园,老人在这个和自己画风不符的游乐场,第一次遇见了让他为之震撼的后辈。

在那里,橘色的少女笑容依旧。

【你明明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够和任何人亲近,就像你本来遵循着自己作为人的本能帮助犬山贺,把他当做自己孩子培养,却一次次用恶毒的话语将其推向自己的远方,你本不该和任何人有着过深的交集。】

【但是,她擅自闯了进来。】

【在反应过来之前,你就沉沦于那种美好了,人的温暖,人的温度,能够展露本我的短暂,让你无法放弃。】

【这一次,你又是否想起了‘他们’?】

【会感到抱歉嘛,会感到恐惧嘛?】

【但这一次,你恐惧的——】

【是‘藤丸立香会死’,还是‘将复仇从自己唯一的执念上摘除’这件事?】

悖论已经产生了。

一旦复仇者与人有了联系,就无论如何都会诞生出一个疑惑。

啊咧?

明显是活着的伙伴更重要吧?

死去的,活着的,自己无论怎么想,都应该守护后者。

并不是说复仇毫无意义,而是它无论如何都不再能够成为自身生命的唯一,也因此……

【当复仇不再是你的一切,你也就从那令人恐惧的疯子,变成了惹人发笑的老头。】

【所以我才会说你的剧本无聊透顶啊,昂热。】

【说到底,你的复仇对象,那个叫做李雾月的龙王早就死了不是吗,被你的挚友亲手送葬,你将那份仇恨宣泄在其他所有龙类身上,这看似很酷,这看似大义凛然,但依旧是臭不可闻的迁怒。】

【在那个雨夜之前,你真的有讲龙族看成不死不休的死敌吗?你不过是沉浸在卡塞尔庄园,和‘同族’共处生活的幸福与恍惚之中,幼稚的年轻人罢了。】

【要否定龙族?——当然可以,种族不同就已经完全足以作为理由,但是用复仇之名冠于其上不过是你的自我满足,还是拼命逃避的自我满足!】

【而最为直接的证据,不是靠任何人的辩解,只要看看现在的你就够了!】

【你!!——】

我……

昂热紧握着刀的手,终于逐渐松懈。

他燃烧的黄金瞳逐渐蒙上尘埃,比谁都要先一步,知道对方打算说的话语。

男人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我怕了。

他在那一刻,才终于明白。

他输了。

这个结界是无法被打破的。

因为……他已经走不出那个雨夜了。

他迷路了太久,太久。

昂热抬眼,看向面前的浮光,书页再次翻动,回到那个他最痛苦的雨夜。

但这一次,他没有用愤怒的情绪凝视这片大雨,而仅仅是……

干涸和疲惫。

太过于详细了。

当年,在龙王入侵时,昂热是第一个面对他的人,也因此在一瞬间就被击溃,彻底昏死。

他脑中的那些残片,都不过是根据当时的案件记录复原的,他自己的“伪日记”。

但是,现在展现的画面都太过于详细了。

无论是路山彦的战斗,又或者梅涅克的最后一舞。

那盛放的火芒,吞噬龙王,似乎也要吞噬老人的最后一丝理智。

这不是‘他’的回忆,不仅仅是。

这是……

“梅涅克……路山彦……你们在那,对吗。”

昂热有关于这场大雨,最后的回忆并非是战斗的惨烈,而是落定尘埃时的绝望。

那天,清晨的硝烟中他爬出坍塌的地窖,四顾无人,走了好久才看见梅涅克·卡塞尔扶着亚特坎长刀站在雾气中。

他向着梅涅克奔跑过去,近了才发现那只是一具破碎的人形罢了。在他触及梅涅克的瞬间,梅涅克变成了灰尘坍塌在地,亚特坎长刀“叮当”一声倒地,清越的鸣声回**在汉堡的清晨中。

那是昂热的记忆。

你们……

你们明明已经……

没错,正常来说,梅涅克卡塞尔甚至无法被作为尸守复活。

但是。

从最原初,最原初的地方开始追溯。

英灵无法召唤的源头是因为‘没有被记载于英灵座’。

而梅涅克卡塞尔——

他从未被人类的历史删除。

因为他的传唱者,希尔伯特让昂热,仍旧活跃这个时代!

也因此——

可以被以正常的英灵召唤仪式召唤。

大雨浇灌着大地,天与地重合在一起,模模糊糊不分彼此,但是昂热依旧勉强自己和面前白银色的骑士对视,他记得那把刀,那把亚特坎长刀,那把钉死世界之锚化作的利刃。

在和自己交手的一刹那,自己就认出来了。

而这一次,白银的骑士摘下面甲。

他是19世纪末时是秘党新一代的领袖人物,卡塞尔家族的长子,秘党狮心会的创始人,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屠龙者之一。

他没有带着自己熟悉的茶色眼镜,因此那过于凌厉割人的双瞳就那样暴露在空气中,带着昂热熟悉的面部线条,柔和地看向自己。

那是昂热……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

幻想自己的伙伴从未死去,那百年的时间不过是一场浮生幻梦。

自己在一次醒来,还在卡塞尔的城堡中。

他会懒散地穿着宽大的睡衣从房间走出,他的房间在二楼,一楼就是就餐区。最先抵达餐桌的应该是一丝不苟梳洗完毕的路山彦,暗恋他的印第安女孩‘鬼’会偷偷看他,虽然她觉得自己有保持住“冷面狙击手”的人设,但实际上在卡塞尔庄园内,谁都知道她喜欢路山彦。

‘烟灰’是个有些粗狂的男人,但是吃饭的时候莫名安静,低头处理着自己那份酸菜,颇有种粗中有细的感觉。

布伦丹,贾迈勒,不,说不定夏洛子爵那些老东西也会在那,虽然他们很忙,但是老地快死了都,也该坐下来和年轻人聊聊天了。

虽然,他们都是被一个人,仅仅一个人所吸引至此。

“早上好,昂热。”

那个看上去颇为斯文的男人回眸看向自己,在自己的记忆中,他总是穿着立领的风衣,永远站在狂风暴雨中,那锐利而明晰的眸子藏在茶色眼镜之下,洞察他人的软弱,也接受着。

耀眼的人笑容总是灿烂明媚,就像自己第一次看见藤丸立香时,忍不住回忆的那样。

他金色的短发在水晶吊坠的灯光下熠熠闪烁,那双分明的眸子,静静看向自己。

……

清冽的双目,微微弯起的嘴角,那澄澈的瞳孔中,这一次又倒映出了自己如何狼狈的模样呢?

昂热以接近羞愧的心态向前,他无法开口说话,生怕自己暴露出此时自身的软弱。

但……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因为,这是那个人的记忆。

因为,这是那个人的回忆。

所以……

如果是他,如果是梅涅克卡塞尔的话

他就会这么说……

梅涅克宁静地,柔和地直视自己,说出了……

简单而沉重的话语。

“动手,昂热。”

那道声音,不可置疑的轻声传来。

是啊,这个结界自己无法打破。

自己输了。

多么软弱的老头。

多么脆弱的人类。

多么可笑的……

复仇。

但是……

【这个结界也不需要打破】

无论谁是御主都好。

如果是梅涅克卡塞尔的话,他就一定会这么做。

他会在最后的最后,推自己一把。

一如既往。

“啊。”

“如果是你的话……”

“就一定会这么说。”

昂热闭上了眼睛。

在迷路的自己的前方,有人告诉了他答案。

结果到头来……还是没有赢过你吗……

复仇的黑炎绝不会停止燃烧,但却不会再将自己烧却殆尽,老人带着平静却沉溺的笑容,走向自己一生的挚友。

两人对视,却在最后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相同的话语。

【easy revenge轻松地复仇】

这一次。

他或许……放下了一点。

咔——

【开演之时已到,献上如雷喝彩(First Folio)】

宝具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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