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依然笼罩在紫禁城内,晨起,紫禁城内的巍峨宫殿已蒙上了一层皑皑白雪。雪停后,刺骨的寒风猎猎地刮在脸上让人无处可躲。
今年又到了三年一次的选秀大典,如今后宫里叫的出名号的也都是一些老人了,皇后的意思是今年的选秀意在挑选一些才貌双全、出身世家的好女孩儿充盈后宫,如此也好为皇上多多开枝散叶。
端坐在舆辇之上的沐婉芙忽然有些感慨:六宫的女人就像御花园里千娇百媚的花草一般,这一季的花草凋零了,自然有花匠将一批又一批娇美欲滴的应季花草替换上。御花园里不论是春色还是秋色,重来都没有停歇过。等有了新人以后,她们这些所谓的老人恐怕就得退位让贤呢。不经意的叹息声自鼻尖透出,“今年的杜鹃培育的不错,稍后让他们弄些去福泰宫摆着。”
“是。”宝娟恭顺的答应了,辇轿随即往坤宁宫不急不缓地驶去。
因着落雪路滑,待辇轿停稳之后,宝娟扶着沐婉芙小心翼翼地走下了舆辇,内监毕恭毕敬地引了沐婉芙往正殿走去。
走到廊下,宝娟替沐婉芙理了理锦袍,守在殿外的两名宫女福身向沐婉芙请安道:“见过禧妃娘娘,禧妃娘娘吉祥。”
宝娟打了帘子,沐婉芙这才踏进殿去,一宫女正向皇后禀报事情,皇后示意沐婉芙入座,沐婉芙福了身子谢礼后才入座,只是瞧着那回话的宫女颇为眼熟。
“谁知那奴才竟不认罪,还一口咬定是我家主子诬陷她,我家主子前两日因连夜为五阿哥赶制衣裳染了风寒,再加上那个放肆的奴才一直吵得我家主子心绪不宁,以至于我家主子今晨因风寒加重这才命奴婢来向皇后娘娘告假。”那宫女的话音婉转而悠扬,“我家主子原打算拖着病体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任奴婢怎么劝都不肯放弃,后来刘太医来了说主子得静养着,否则再吸了寒气只会加重病体。经过奴婢和太医的好一通劝说之后,主子这才命奴婢来向皇后娘娘告假,还望皇后娘娘勿要怪罪我家主子。”
香穗领着宫女前来给沐婉芙奉茶,沐婉芙端了茶盏在手心中不免发笑:这样的话怕只在皇后这里才能过关,这么说倒不是因为皇后愚钝好欺,只是皇后素来体恤宫中众人,凡事只要说得过去的她也不会多去深究什么。进退得体,奕渲和六宫众人敬重皇后也是不无道理的,就连沐婉芙心中也十分的钦佩皇后。
“你回去告诉丽妃,叫她好生的保养自己的身子,有些事情该交给奴才们去做的就交给奴才们去做,不必凡事亲力亲为。让刘太医尽心的给丽妃看诊,另外,景阳宫这几日的晨昏定省就免了吧,让你家主子好生的保养着自己便是对本宫最好的报答了。”皇后一字一句叮嘱那名宫女,“至于那个放肆的奴才,交到德妃娘娘哪里便可。”皇后又看向沐婉芙,“禧妃你也一起去德妃的宫里学学经验。宫女与内监对食乃是前朝遗下的弊端,我朝是断断容不下这等歪风邪气的。”
“臣妾遵命!”沐婉芙起身答了是方坐下了。
“奴婢替我家主子谢过皇后娘娘的恩典,愿皇后娘娘凤体吉祥,福寿安康。”那宫女连连谢恩。
“嗯。记得让你家主子好生的养病,你们也得精心的伺候着不可再出纰漏。”皇后的叮咛再次响起,那宫女一一应下这才跪安告退。
待那宫女跪安后,六宫来请安的嫔妃也都陆陆续续地到了,年节过后,皇后亦知道各宫月银上的亏空,所以命内务府将各地进贡的衣料按着份例按时送去各宫,又叮嘱几位有子嗣的嫔妃要注意给孩子们添加衣物,立春已过,但料梢的春寒仍然不减半分,更得注意保暖才是。
众人一一谢了恩,又陪着皇后闲聊了一会儿才各自跪安回去了。因皇后交代自己去德妃宫里盘问那个对食的宫女,所以出了坤宁宫沐婉芙便与德妃、珍妃一起往庄裕宫走去。珍妃嫌乘辇轿风太大,便打发了轿夫先行回去了,德妃也觉着坐久了腿有些麻木,倒也乐意遛弯回去,沐婉芙自然也乐意陪着她们说说体己话。
“近来宫里的奴才们也都不大安分了。听说良嫔宫里一对钧窑双耳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还有丽妃的景阳宫,说是一套陪嫁的珐琅首饰好端端的也不见了。可见不只是我们这些做主子们的手头紧,这些奴才们也越发的要闹腾起来了,若不适时的打压怕是早晚得有一日爬到我们的头上来作威作福呢。”珍妃的话虽然有些刺耳,却也是事实。自打永璂出事后,珍妃的性子也有了很大的转变。有时句句带刺,话锋如刀子一般尖利,有时又话语凄凉。
德妃知道她这是故意在提醒自己,便拉长了声音说:“珍妃妹妹这是故意在激我。妹妹在意的其实并不是良嫔和丽妃的宫里丢了什么,妹妹在意的是协理六宫的权威。反正二位妹妹一向心思缜密,正好帮着我审审那个吃对食儿的奴才,如此我也好在宫中躲会儿懒。”
“德妃娘娘如今有协理六宫的权利,我一个小小的珍妃怎敢不遵命呢,今日必定舍命陪君子了。”珍妃板着脸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
“珍妃这么说可就是寒颤我和禧妃妹妹了,念在你今儿是初犯,就作罢了。”德妃见她脸上难得有笑脸便也不欲扫了她的好心情,所以也跟着玩笑了一句,三人且言且行地往德妃的庄裕宫去了。
如今永璂的情况也算定了下来,珍妃整日里对着一个只知道冲着她傻笑的孩子自然没什么好心情,若是能有一些事情让她分散些注意力或许珍妃就不会像珍妃这样了。
庄裕宫
德妃招呼了沐婉芙和珍妃坐下后,紫竹带着宫女一一奉上了茶点,沐婉芙赶紧端了热茶啜了一口驱寒,“好冷,好冷。”
德妃忍不住笑了起来,慢悠悠地剔了茶沫才喝了一口茶,“若是不冷,倒也显不出这热茶的温暖了。”说完,德妃又转头吩咐紫竹,“让小膳房熬些粥,再备些开胃的小菜一起端上来。光喝茶也暖和不起来,还是吃点儿热乎的才能祛掉寒意。”
“德妃姐姐,咱们还是把那个吃对食儿的奴才叫上来问问吧。我倒是好奇一个有胆子偷主子宫里东西养对食户的奴才倒底长什么样。”珍妃的话有些迫不及待看好戏的架势,这让德妃和沐婉芙都有些不自在。
德妃看了眼沐婉芙后,便吩咐将人带上来。不一会儿,那个吃里扒外的宫女便被带了上来,长得还算清秀,只是她做的事情让人有些不敢恭维。
今日,德妃是主审,珍妃和沐婉芙只是旁听,待那宫女端正的跪在殿前时,德妃的声音自殿中缓缓响起,“你从前在哪个宫里当差,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先看了眼沐婉芙才回话道:“回德妃娘娘的话,奴婢名叫佩玉,是景阳宫丽主子宫里的宫女。”报上了自己的家门,那宫女忙向德妃喊冤:“德妃娘娘,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的没有偷过丽主子的陪嫁首饰,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沐婉芙看着眼前的宫女心中稍稍有些疑惑:按照佟香雪的性格,她应该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更加不会将这样的事情闹到坤宁宫来。她这样做的动机难免让人生疑,沐婉芙只饮着盏中的茶水不发表意见。
“你这个奴才的话倒是有些好笑。似乎每一个犯了事的奴才到了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的宫里都会说自己是冤枉的,若你真是冤枉的,应该不会被捉了个人赃并获吧。既然有本事偷东西就应该有胆量承认,或许你痛快的承认了,德妃娘娘念在你从前当差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对你从轻发落了也不一定。”珍妃的语速不急不缓,然而每一个字都说到了点子上。
“那是因为奴婢…那是因为奴婢…”那个宫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是惹得德妃等人的好奇。
茶盏放下的同时,沐婉芙也开了口:“有什么话你不妨说出来。今日德妃娘娘、珍妃娘娘还有本宫都在,只要你没做过,德妃娘娘、珍妃娘娘和本宫自然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若是你真的做了那些下作的事情,我们亦不会轻饶了你。”
“奴婢不敢说,若是让丽主子知道了是奴婢在三位娘娘面前嚼舌根的话,丽主子一定不会放过奴婢的。”佩玉连连推迟着,好似多说了一个字,她便会立时毙命于德妃的庄裕宫。
珍妃比着手中的绞丝手镯,一边用眼觑着那个叫佩玉的宫女,“也罢。德妃姐姐实在没有必要再跟这么一个鬼话连篇的奴婢多说什么了,照我看哪,直接把她送去慎刑司严刑逼供得了。人在危难时刻为保活命还怕她不说吗?有些奴才偏偏就是一副贱骨头,明知有活路不走,偏要走一条死路只能说她是作死。”
“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老实交代的话本宫一定会向皇后娘娘为你求情从轻发落,若你执意如此,应该知道慎刑司的厉害。”德妃见佩玉不肯如实交代,也下了最后的通牒。
佩玉似乎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沐婉芙看着锦袍之上密密匝匝的针脚,德妃见她还是不肯说,便唤道:“来人啊,将这个奴才带去……”
“慢着!!”在最后关头佩玉终于还是松口了,“奴婢不是不想说出实情,只是丽主子曾警告过奴婢,若是奴婢敢将事情泄露出去的话,一定不会轻易的放过奴婢。奴婢家中还有年幼的妹妹和母亲要靠奴婢的月俸供养,所以奴婢不敢那家人的性命做赌注,还望德妃娘娘明察。”
“丽妃娘娘为什么要警告你这些?还是说,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沐婉芙目光犀利的逼视她。
德妃和珍妃亦是满脸期待地等着她的下文,佩玉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才缓缓道出了其中的隐情,“那是奴婢曾无意间撞见了丽主子和禧妃娘娘的谈话。因为听得不全,奴婢只记得丽主子当时嘱咐禧妃娘娘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六阿哥的身世,若是这个秘密泄露了出去,宫里将会有许多人跟着遭殃。而与禧妃娘娘有染的狂徒正是太医院的卫褚亮卫大人。”
说来说去,终究还是绕到了自己的身上来,沐婉芙忽然觉得古人的话说的的确在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看来此事要请皇后娘娘来定夺了。”沐婉芙笑盈盈地看向德妃和珍妃,“本宫自认为行得正、做的端,既然你将这些事情说的头头是道,倒不如去请丽妃娘娘过来对质,到时是人是鬼自然能见分晓。”
珍妃笃定地看向沐婉芙,附和着:“我忽然想起了从前的月贵人。”
“如此也好。”德妃也同意她们二人的意见,“去坤宁宫通报一声,就说本宫有要事求见皇后娘娘。”
留在殿内伺候的宫女毕恭毕敬地应了是,才退了出去。佩玉眼见着那个宫女急急地走了出去,心中也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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