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把你现在的导航给我看一下！”

“欸？！啊……哦——”

迈巴赫内，少女的声音毫无前兆得响起，她的双眼凝聚着璀璨的光，但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是急躁得有些和往日的她不符。

藤丸立香从迈巴赫上的电子屏幕内确定了路线，在确定不经过高架桥后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又迅速再度高声呼道。

“转弯！抱歉了明非，会长，我们现在优先把校长送出中国，这辆车要直接去往建福州长乐国际机场，立刻把校长送出去。”

“啊？”

路明非诧异得长大了嘴巴，而在他一旁，楚子航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转瞬之间又点头示意道。

“我无所谓。”

楚子航只是单纯觉得藤丸立香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而自己既然不懂，那就听从命令好了。

“啊？”

反应慢半拍的路明非趴在座位上又疑惑了一声，但他也终于是意识到发生了啥，连忙补一句。

“我……我也无所谓！”

“谢了……下次我请你们两个吃饭。”立香有些烦躁得挠着头谢了一句，而在她背后，昂热却是为少女这反常的举动感到奇怪，刚打算开口询问——

“校长，你还记得我上次问过你有关于s级的问题吗？”

昂热先是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

“s级？我记得啊，你是问——”

“嗯，我问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其中举的例子——”女孩此刻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从容，而是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卡塞尔学院的上一个s级的自杀事件，是【因为受困于某个思辨难题而无法自拔走不出来了】”

“而这个人，此刻被证实是‘为了掩盖楚天骄的失踪而强加在我们记忆中的伪物’对吧？”少女语速极快得将众人的思维拉到快车之上，开始自顾自地推进话题。

老人思索后点头确认，在得到回应后的少女继续开口。

“而那篇论文的题目——”

“《s级混血种的血脉继承方式以及混血种历史的延申》”昂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般，同样皱着眉答道。

“就是这个……”少女即答，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额角上冷汗缓慢流下。

“这个课题我已经解开了。”

“解开了……”

昂热有些不解，为何要用“解开”二字来做为修饰。而且又为什么要重新提到好几天前两人所讨论过的话题。

以及，为什么明明是说自己解开了这个疑惑，那个素来冷静的少女此刻却显露出那么急躁的情绪。

“……只是一种猜测而已，将两件事情……合并起来思考而已。”少女尽量平复着呼吸，挠挠头，组织起语言。

“前今日的讨论，您也还记得吧？我曾经说过s级可能遍布古代。”

“前几日……”

昂热的记忆开始回溯，回到那天富丽堂皇的交际舞厅，而自己正在和耳机对面的少女交谈着有关于……

有关于s级混血种历史的问题。

——【按照这个理论来说，人类的古代不应该全都是s级混血种吗？】

女孩此刻眉头紧锁，似乎眉心发痛般脸上露出严峻焦急的神色。

“我一直在思考这些事情，虽然理论上合理，但却没有证据。”

“那么新的问题就衍生了出来，比之前的问题更为致命——”

为什么没有证据？

为什么，我们没有任何历史？

“如今，如果将我们得到的要素和这个问题进行整合呢？”

轻如风，话语化作手推动砖块，而摇摇欲坠的大厦顷刻倒塌。

昂热的瞳孔瞪大，那是下意识的反应。

那一瞬间，怒雷穿破黑夜，将天空烧成白色的同时将地面击打得粉碎。

【能够操控全世界记忆的能力】

【s级混血种繁荣的历史与如今的沉寂】

【历史上，人类科技尚未发展起来的时期，所有的龙王，次代种复苏事件都是如何解决的？】

那将会得到一个多么荒诞可笑的话语。

为什么不知道？

这个可笑的疑惑会得到一个非常滑稽而简单的答案……

不是“不知道”，而是……

被“删除了”？

他们的记忆被篡改了，不是现代，而是……

整个时代，整个人类史。

——人类如今的历史，皆为虚假。

——如今人类的历史，是否可能都是由龙王所构建而出的呢？

昂热想要为这个笑话放声大笑，但却仿佛被人卡住了脖子。

因为……

“看吧，校长你也注意到了这个违和感。”

如约而至的话语，让昂热不得不抿嘴，神色愈加阴沉。

违和感，那就是……

卡塞尔事到如今，在有关于龙族相关的历史课程中，常常用“厮杀”“死敌”之类的字眼去形容人类和龙族的关系。

但老实说，那不过是挽尊罢了。

只要深入密党执行局内部，不对，只要参加过一次实习课程，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就会知道，所谓的“厮杀”只不过是一种好听的说法，真正的结论是——

人类在龙族面前根本毫无反抗能力。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毕竟a级混血种尚且只能够勉强匹敌大型食肉野兽，而龙类只需要呼吸便可以让世间一切生物臣服在自己脚边，匍匐颤抖。

两者的差距不言而喻，而一个时代的s级就那么几个人，在没有人类科技，没有枪炮的年代，人类s级以外的混血种，何来的厮杀一说？

事实上，在密党私密的档案中，的确用的是“原因不明”来对人类与龙族的历史进行修饰。

龙为什么出现？

不知道。

龙为什么死了？

不知道。

总之就是一问三不知。

但——在立香之前，从未有人对这个现实抱有疑问。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只要用“资料丢失”这种简单的说法就能够把一切都掩盖过去，明明人类在那么久远的过去，就有天赋才人知道信息记载的重要性，让历史与文化得以流传。

但混血种却丝毫不在乎龙族的历史为何断绝。

而此刻，立香的脑子飞速运转，一切过往的疑惑在此刻都得到了解答，或者说得到了答案的方向，但这条道路并非指向胜利与光辉，而是接近死路的黑暗。

“我们明明开设了龙族历史学，但实际上我们根本不了解任何一点有关于龙类的历史，只有无关紧要的表象。”

“黑王的死因是什么？真的是人类杀死的吗？”

“四大君主为何在几乎同一个时期迎来了死亡，并轮流进行沉睡和苏醒？”

“每一次历史上的大事件，那些被推测为龙王复苏事件，最终都是如何解决的？”

“如果说这些都是龙王相关的事情，人们无法进行详细的记载，那么人类呢？”

“纸质记载在很早很早的时代就已经出现，我们能够考究到几千年前的皇宫内皇帝传召了几次他的后宫，却不知道那些阻止了龙王报复现世的混血种名字是什么？言灵是什么？有多少人？血统等级如何？用的具体方式是什么？”

“不止是如此，几千年来我们难道都从没有搞懂过言灵的本质吗？没有真的掌握炼金术过吗？那历史上那些混血种所使用的炼金武器，难道就全都是龙类打造的吗？如果是龙类打造的炼金武器，又为何会出现除了【统治】与【厮杀】以外的用途呢？”

“说到底，那些炼金武器都去了哪里呢？只是用随着时间流逝而失传了真的可以解释的通吗？在无心之下，那么多宝贵的炼金武器真的会这般轻易丢失大半吗？丢失到整个世界出了蜗居日本的蛇岐八家外，几乎没有任何势力坐拥两位数的炼金武器？谁在收集这些？”

“蛇岐八家壁画中的记载，皇级混血种曾经在历史相当长的时间内持续霸权，直到‘某个节点’的出现，但有关于这个节点的记载，却完全没有出现。”

“我一直疑惑于这些事情，但就在接触了高架桥事件后，我才有了新的想法……”

疑问如同阵阵雷鼓，被一个个翻出，而昂热的心跳也随之以极快的速度跳动。

【……不是没有记载，而是记载被消除了？】

那么如果有记载，真实的历史是怎么样的呢？那就需要先假设立香的猜测是正确的——古代的确有大量s级混血种，是所谓黄金人类的时代。

那么以他们的能力，的确可能完美解释那些龙王复苏事件最终如何平息的了。

不是什么意外，不是什么奇迹，不是龙王自己陷入了沉睡。

他们死了。

死在混血种的手下，死在一个又一个前仆后继的英雄的刀下。

人类与龙的历史不是碾压，不是匍匐，的的确确就是厮杀。

对，和密党对自己挽尊所使用的名词一样……

龙族和人类，曾经共有过一段血腥而辉煌的历史！

而在那之后，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操控全世界记忆的能力】

奥丁的能力，就是解开问题最后一道链条的关键。

那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的岔路，错误。

人们开始记住错误的历史，人们开始遗忘英雄的名讳，人们开始憧憬龙的强大，用好听的词汇粉饰自己的强盛，实际的掌权者却青睐于龙的美好，为此沉沦。

本该强盛的历史断绝，迎来现实。

老人几乎惊骇地自语道。

“在人类历史的某个……甚至是多个节点，龙王利用那种大规模篡改记忆的言灵。”

“它将整个人类世界对于古代混血种和龙王的记忆进行了修改和模糊化，然后还有能力对物证也一并进行了处理。”

昂热在说出结论的同时，不断得对这种可能性进行验算。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这样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人类明明有着无数次抗击龙王成功的例子，却如今堕落为s级混血种不足十人的境地。”

“这样就能够解释为什么那个龙王敢让高架桥事件中负责的专员消失，因为他不仅有着消除记忆的能力，还有着相当大的势力可以毁灭物证。”

“这样就能够解释为什么炼金武器大规模丢失，为什么炼金技术千年都未有过突破，这样就能够解释人们现在为什么对龙王束手无策。”

昂热喃喃道。

不是没有炼金武器，而是被收走了。

不是没有掌握炼金技术，而是被消除了那部分的记忆，断绝了传承。

不是没有古代混血种的记录，而是被有意破坏并抹去了。

不是人类无法战胜龙王，而是龙王先一步潜伏起来，将人类的可能性——

抹杀了。

而这抵达的终点是——

那个永远素面朝天乐天派的女孩表情罕见得难看了起来，勉强开口道。

“这不是一个念头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四大君主中，存在龙王一直活到现在，他从孵化结束后未曾品尝过一次死亡，潜伏在人类世界中破坏了我们的发展。”

“甚至推进我们发展对龙类暂时无用的科技，只为了让我们麻痹于自身的强大，让我们彻底无法意识到，我们已经被渗透操控了。”

人类的强大源于自身的弱小，而诞生出的，无穷无尽的算计心，以及随之而来的可能性。

但意外，却在此刻出现了。

“但却有某个‘异类’的龙王，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一个无比谨慎，而且算计千年的怪物。”

“他丢弃了我们对龙王皆傲慢的认知，将人类历史压制到现在……不对——”女孩苦恼得摇着头，用大拇指顶住自己的眉心缓缓道。

“说到底，这个认知都有可能是对方施加给我们的幻觉，谁能够保证我们现在的记忆还是正常的呢？”

女孩的自语就像是被高空抛物给砸中了般毫无征兆，昂热此刻的内心陷入一片惊涛骇浪之中。

因为按照这个理论，那么此时此刻，卡塞尔学院的一切师生所学习的知识都不过是龙类准备好的“安全品”。

那些能够对龙王造成威胁的事物，已经被暗暗地抹杀在了世界的角落。

一个虚妄的世界，谁都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

一个绝望的世界，谁都不知道那位准备了成百上千年的龙王到底何时会举起灭世的大旗。

以及……

【陷入思辨难题，最终吞枪自杀的s级混血种】

——奥丁的记忆修改绝对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将本就存在的事物进行扭曲，替代，整改。

如果说那个陷入思辨难题的人正是楚天骄……

那就说明……

楚天骄＝吞枪自尽的s级成员，而这个成员最后留下来的论文资料，之所以能够被昂热记住，则是因为s级混血种曾经获得过校长奖学金，和校长单独谈话并最终提交了相应的资料被记录在诺玛之中。

昂热记得楚天骄，因为楚天骄不断提交任务资料，而诺玛中有着相应的资料。

昂热记得s级的论文，也是因为其唯独和昂热本人有交际，留下了资料在诺玛中。

也就是说……

“没错，他是故意的。”在昂热问出口前，立香先一步带着些许热意的表情开口了。

暗示，线索，以及铺垫好的链条。

从那个男人的死，从那个男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开始，多米诺骨牌开始倒塌，火焰顺着藤曼向上燃烧，不断烧却阴影，照亮黑暗，最终……

抵达那个神王的彼端。

（会长的老爹真是变态啊，竟然一个人察觉到了这种事情吗……）

（真亏他能够留下线索，引导我思考到这一步啊……）

她脸上有紧张，惊惧，但此刻更多的却是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执行局前辈的赞赏和难以言喻的佩服，些许激动的热切。

黄金瞳被不自主地点亮，少女在这种恐怖的现实面前，竟然……慢慢咧开嘴笑了出来，不由自主。

“楚天骄就是s级，而他在毕业的时间点可以通过那个吞枪自杀的s级来进行推断，最终得出的结论是——1987年前后。”

“会长的诞生时间为1990年，正好对上楚天骄和会长母亲探了一下恋爱，后生下会长。”

“那么很自然地就会得到一个结论——”

立香竖起一根手指。

“楚天骄在会长的回忆中经常失踪不知去向，如果只是运送任务根本不需要花费那么多时间进行潜伏，他的任务目标——打从一开始就是奥丁本人。”

“楚天骄对于‘来到中国执行任务’这件事情，早在毕业之前就已经知晓，且已经对于奥丁有了一定了解，也就是说……”

少女不知道应该用怎么样的心情去思考这个结果，但她还是轻声说出——

“楚天骄，这个男人早在那个雨夜的十六年之前就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

“《s级混血种的血脉继承方式以及混血种历史的延申》，这篇论文的题目不是他胡乱写出的东西，而是当时还未毕业的楚天骄给我们留下的线索！”

昂热是活了百年的混血种，他的思维完全能够和少女同步。

但即便是他，也是第一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因为那实在是太过于离奇了。

将一切总结，也就是在距今约二十年前，一个名为楚天骄的男孩在卡塞尔学院成为了百年来极为罕见的s级混血种。

他风头正盛，所有人展现出他作为精英的优秀与杰出的才能，他获得了全世界混血种的关注，获得了昂热的青睐。

但是在某个时间节点，就像是如今的藤丸立香一般，男人对于卡塞尔学院资料库中的内容感到违和。

所有的历史都蒙上一层模糊不清的面纱，一切的一切都好似被某种存在安排好了一般，黑暗丛生的小道中，唯有自己独自前行。

男人既然被派遣到中国进行任务，那么任务的内容必然涉及奥丁的真相，也就是说，楚天骄或许靠着大量的文献查询，靠着历史遗留的边角和“某种言灵”无法消除物理痕迹的缺陷，得知了奥丁能力的一角，并陷入了所谓的“思辨难题”之中。

他在恐惧中挣扎，却没有崩溃自杀亦或者向他者寻求帮助。

他接受了任务，并且留下了自己的后手，故意和昂热进行论文的讨论，将那个不起眼的论文题目隐藏在密党的资料库中。

在他从毕业到结婚生子的那几年，没有人知道男人都在思考什么，是在逃避死亡的追影，又或者坦然度日。

但毫无疑问的是，男人从未放弃过和龙王以及这个虚假的世界进行厮杀。

为此，男人需要的，是一个和世界相连的纽扣，以及证明自己猜想的机会。

所有的翻盘都要从这里开始。

所以他尝试去爱上了一个女人，他用光了这辈子的花言巧语，幸运得遇上了一个不错的姑娘。

但可惜那人选是不对的，男人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爱她，女孩也不是笨蛋，会傻傻得爱一个烂人爱一辈子。

这世界上的爱不分贵贱，不分高低。

但无缘无故的爱，即便对方死去也无法斩断的缘，从诞生那一刻就紧系彼此的线，或许只可能是那人所无法选择的事物——

父母。

当楚天骄看到楚子航出生的那一刻，到底在想什么呢……

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将自己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那个小小的生命上，或许也就是这个无心的举动，让那份“缘”紧密到足以支撑起龙王的阻绝。

如果没有楚子航死死地记住那天雨夜里发生的一切，那么无论密党就不会知道尼伯龙根，不会知道奥丁的神枪，不会知道奥丁的所在之地。

藤丸立香也是因为楚子航口中男人早有预料的表现，才得以猜出那片论文是有意为之，继续往深处思考，才想明白了那到底是在暗示什么。

人类的历史。

人理。

本该熄灭的光，此刻微微闪烁。

历史被揭开的同时，也意味着打败奥丁的方法逐渐明晰。

炼金道具，那些古代混血种，那些英灵们遗留下来的财产，人类一度战胜龙类的证明。

只要能够拿到那些，只要能够以奥丁为起点将人类的历史还原，让这个世界的人理回归正常，那么那个时候起，混血种就有机会将胜利的天平抬高到和龙类一样的高度。

“真是太厉害了啊……”

立香不顾他人的视线，喃喃自语道。

“师兄，你的父亲简直就像是漫画里面的超级英雄一样嘛……”

她没办法置之不理，只因为那实在是太符合少女作为救世主的美学。

独立察觉到世界真相的混血种，独自一人用自己的方式调查那神秘的龙王。

在仍旧是个男孩的年纪就窥探到了这个绝望的世界，但他并未真的如传言所说“自杀于自身的恐惧当中”，而是选择背负着那份痛苦，假装自若地毕业。

他不断忍受着这个虚假的世界，以及自己很快就要面临死亡的恐惧。

而在这样狂气和疯乱的世界里，独自一人，和这已然失去任何支点的世界对抗……

最终，赴死。

像个人类一般。

楚天骄……该说是前辈吗。

真是个不得了的混血种啊。

在虚假的世界中点燃星火的觉醒者，简直就像是THE ONE，那位尼奥哥一样嘛。

为什么他当时不将这种可能性告诉昂热呢？

是因为他觉得不够吧。

楚天骄的能力是时间零，和昂热一样，很强大诡异，但却也缺乏了多变性，缺乏了决定性。

男人在了解了龙王实力的前提下进行判断，即便在当时的情况下说了这件事情，有自己和昂热，也完全不足以杀死那位龙王。

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猜想，到底是否正确。

是因为还没被“消却”的楚天骄无法确定奥丁的抹除能力具体为何原理和能力，所以不能打草惊蛇，而是选择把自己当做“试验品”，为后人而留。

所以他做了一个赌博。

赌注是自己的生命，而赌上台桌的，则是人类的可能性。

他在赌未来会有人能够察觉到自己的消失以及其中的违和感，他在赌自己的孩子能够将那个雨夜里自己说过的一切记下来，他在赌昂热最终能够在诺玛的秘密档案中找到自己最后的痕迹，他在赌人类未来会出现一位超越自己的英雄。

英雄将高举着赤红的巨剑，将龙首钉死在那虚伪的王座之上，血流漂橹，人们的欢呼声势震天！

那是毫无理由的狂赌。

【愚者】的行为。

但【愚者】这次切实得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最后一点希望的曙光，如果没有他的行动，那么整个混血种界只会在黯然与虚伪中迎来结束。

立香看向楚子航，少年此刻瞳孔微微颤抖，那是无法言喻的悲伤，以及……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如何承受的喜悦。

年少时固定的印象，在此刻也微微迎来碎痕。

是吗……

那个男人，原来到最后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是个无比愚蠢，无比糟糕的男人，到最后，他也没能赢下一次。

但……

他真的在最后，无比帅气得拯救了世界。

楚子航看着女孩，就像是透过她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第一个察觉到这件事情的不是自己呢？

为什么……你会那么耀眼……

楚子航闭上眼睛，而伴随着这个动作的完成，眼框内积蓄的泪水也随之涌出眼角。

少年用手盖住自己的上半张脸，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哭泣的样子，像是在对一个已经永远见不到的人作出承诺，和过去的自己诀别。

能够继承那个男人夙愿的或许不是自己。

而是更加优秀的，更加耀眼的灵魂。

所以……

我会代替你看着的。

父亲……或许你曾因为孤身一人而败北于龙王……

但没关系。

毕竟你赌对了。

你的后辈里，的确出现了不得了的家伙。

这一次——

我们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