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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都是真的？”何子荣惶惑地望着袁乃东。

“你希望成为他们中的一个？为了根本就是虚构的梦想，死在这雪山上，冻在这冰湖里？”袁乃东继续追问，看到何子荣此时此刻的表情，他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重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重生是真的，不是虚构的。”何子荣背向镜子般的冰湖，眼望阳光照射下威严肃穆的基博峰，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重庆会议结束，处理完各种事情。何子荣和克莱门汀、徐永泽等重生教成员，分批乘坐仙艖回到乞力马扎罗山基博峰乌胡鲁神殿。一回来，他就请求觐见乌胡鲁，但一直没有见到。前来朝圣的信徒也因为没有见到乌胡鲁而心生疑窦，以至于流言四起，一次又一次考验着信徒的诚心。克莱门汀闭门不出，见面也说不了几句话，就陷入相顾无言的窘境。徐永泽没有回自己的教区，到乌胡鲁神殿，听说是乌胡鲁的旨意，然而上山以来，却没有见到乌胡鲁。所以他和新任长老何子荣一样，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二月初的一天早上，克莱门汀命人来找何子荣，让他去四季行宫，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何子荣在惶惑中匆匆赶到四季行宫。

一个小女孩在四季行宫门前拦住了何子荣。“何子荣，”她叫着他的名字，声音稚嫩，语气却很阴沉，“听说是你救了查尔斯长老，他感激你，就把阉割成了堕落者，并擢升为神将。对此，你是感谢查尔斯，还是憎恨查尔斯，亦或者是兼而有之？”

这问题不是没有人问过，但从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嘴里问出来，格外别扭。“小孩子，谁让你来问的？”何子荣不答反问。

小女孩眼睛又大又亮，立在门边，抬头仰望何子荣，眼神却似成人一般阴翳。“在重庆会议上，你亲手杀死了查尔斯，毫不犹豫，是因为你打心眼里恨他，还是因为踩着他的尸体，平步青云，从神将飞升成一神之下的长老？”小女孩没有回答何子荣的问题，而是提出了一系列新的问题。每一个问题都很尖锐。“都说你忠心不二，那你到底是忠于重生教，还是忠于乌胡鲁，亦或者是前两者能够赋予你的权力？这些问题，你想过没有？你有这些问题的答案吗？”

何子荣更加疑惑。“你家大人呢？谁教你说这些的？”

“乌胡鲁。”

这三个字着实吓了何子荣一跳。但那小女孩说完，即闪身离去。何子荣四处张望，没有找见那个看上去怪怪的小女孩。有教奴出门来迎接，何子荣问他小女孩的事情，教奴回答：那是大管家桐山和雄的孙女，叫桐山葵。到山上快半年了，古灵精怪，神出鬼没的。才六岁，说话就像大人，尤其是说起《神之书》，简直头头是道，比很多大人都深刻。有人甚至开玩笑说，桐山葵很快会打破克莱门汀创下了记录，成为重生教年龄最小的长老。

教奴边说边走，将何子荣引至涅槃馆。在重生树下，克莱门汀、桐山和雄、徐永泽、德沃斯基等重要人物都在，桐山葵也在。她站在大人中间，神态自若。徐永泽长老却明显有几分紧张，面色潮红，手足无措，不停地晃动着他圆滚滚的身体。

克莱门汀向众人讲话，说今天要大家来，是来见证乌胡鲁重生。乌胡鲁重生，是重生教最重要的仪式，能够见证的，都是最受天神眷顾与宠爱的信徒。

听到这话，何子荣**澎湃，心中涌起无限的幸福感。但克莱门汀接下来说的话，就令他错愕万分。“乌胡鲁神力无边，有化身万千。在各个皮囊之间任意转换。”克莱门汀说，“每一个重生教徒都渴望成为乌胡鲁的皮囊，这是无限的荣耀。此刻，乌胡鲁已经选定新的皮囊。那就是徐永泽长老。”

此话一出，何子荣望向徐永泽，彻底明白徐永泽紧张的原因了。

“徐永泽，你可愿意？”问这话的，却是桐山葵。

徐永泽长老应声出列，毕恭毕敬地说：“我愿意。”

桐山葵道：“那就开始吧。”

说完，她迈步走向重生鼎，徐永泽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难道……此刻乌胡鲁在桐山葵体内？”何子荣惊讶地问道。

一旁的桐山和雄答道：“是的。”

何子荣瞥了一眼这位比自己的老汉严峻十倍的大管家，看见他寒霜一般的面容下，嘴角微微**，在极力掩饰某种情绪。他把目光移向重生鼎，毕竟那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更加重要。

重生鼎一侧外翻，变成一段台阶。桐山葵走上台阶，走进重生鼎，徐永泽跟着走进去。台阶翻转而上，成为重生鼎的一部分。站在下边，看不到重生鼎里的桐山葵和徐永泽。

克莱门汀双手放到胸前，念念有词：“与乌胡鲁同死，又与乌胡鲁一同复活，这才是真正的重生。我们若在他死亡的形状上与他联合，也会在他重生的形状上与他联合。”

桐山和雄把这话说了一遍，然后是德沃斯基。何子荣也照着说和做。这话是《神之书》中的一句，何子荣早就烂熟于心了。

接下去就是沉默，在场之人谁也不说话，个个都像是泥塑。

也不知过了多久，重生鼎发出清脆的鸣叫。克莱门汀脸上露出雀跃的神情：“哈，成了。”重生鼎再次翻出台阶，徐永泽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他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仿佛刚刚从万年的沉睡中醒来，灵魂已经悸动，四肢百骸还停留在梦里，不肯醒来。

“恭迎我神乌胡鲁重生！”克莱门汀跪下，磕头，一次又一次。

桐山和雄跪下，喜极而泣。

何子荣跪下磕头，口念“恭迎我神乌胡鲁”，却偷偷拿眼角看那人（乌胡鲁/徐永泽）。在重生宫，邱启辰暗杀乌胡鲁那天，他只远远地看过一次乌胡鲁，那是一个干瘦枯涸、须发皆白、仿若圣贤的老人。但那也只是乌胡鲁的皮囊之一，并非他一直的形象。正如先前克莱门汀所说“我神乌胡鲁法力无边，有化身万千”。何子荣看着那人步履渐渐稳当，动作渐渐正常。他走向重生钟，拿起重生锤，敲击了最小的那个钟，然后一路敲击下去，声音越来越大，在整个涅槃馆里回响，轰鸣，久久不散。

那人敲完七个重生钟，把重生锤一丢下，转向台下。“吾乃乌胡鲁，天上地下，唯一真神。”他说，神色和语气都与之前的徐永泽截然不同，“你们，要么忠诚于我，服从于我；要么与我作对，成为我的敌人。没有别的选择。”

台下四人齐齐回答：“恭迎我神乌胡鲁重生！”

袁乃东凝神听着何子荣的讲述，这时不禁问道：“这就重生呢？”

何子荣回答：“乌胡鲁在徐永泽体内重生，我亲眼所见。重生是真实存在的。”

“那桐山葵呢？”

“死了。”

袁乃东在风逝馆看过桐山葵的照片，知道这个结果。可是……“在桐山葵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乞力马扎罗山，知道这事儿的也就四个人。乌胡鲁，克莱门汀，桐山和雄，还有我。”何子荣不无骄傲地说，“而我，是知道得最为详细的那一个。”

乌胡鲁重生后，何子荣抓紧时间，向乌胡鲁提出组建天神卫队的建议。这支卫队将由最忠诚的堕落者组成，乌胡鲁直接指挥，装备最为先进的动力装甲。这个建议得到乌胡鲁的大力支持。他指定何子荣全权负责堕落者的筛选。乞力马扎罗山上上下下原有四五千名堕落者，经过何子荣的忠诚审查，最终有800名堕落者成为第一批光荣的天神卫。

也正是在对堕落者的忠诚审查中，何子荣查到一个秘密。“其实也不算完全的秘密，在那之前，我就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内情。那次忠诚审查，堕落者相互举报，也有积极认罪的。我把资料串连起来，就知道是谁安排的，谁支持的，谁实施的，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做的，知道了整个阴谋的全过程。”

弥勒会天王邱启辰能够携带武器，顺利觐见乌胡鲁，竟是查尔斯事先安排好的。最关键的是，查尔斯还安排了最忠心于他的堕落者去破坏了涅槃馆。这就是为什么邱启辰能刺杀成功，并且最开始乌胡鲁和克莱门汀都没能重生的原因。原本的设计，只要乌胡鲁的这一个皮囊一死，涅槃馆的重生树就会发芽，重生鼎就会自动启动，但这一次没有。而且，查尔斯还特意撤走了四季行宫的所有堕落者和教奴，让整个四季行宫变成暂时的死城。

然而查尔斯忘了一个人，四季行宫的大主管桐山和雄。

发现重生鼎被破坏，桐山和雄毅然启用了备用鼎。只是这个备份系统功率稍差一点儿，平时也没有怎么维护，桐山和雄不是很放心。稳妥起见，他先用克莱门汀做实验，结果证明备份系统还能正常工作。然而，轮到乌胡鲁的时候，就出了问题。乌胡鲁的备用身体送进重生鼎做准备工作，突然抽搐起来，然后在很短的时间里死掉了。这是从未遇到的事情。桐山和雄很快查出，乌胡鲁的备用身体被注射了某种毒物，一旦启用，就会毒发身亡。也是查尔斯安排人干的。

怎么办？桐山和雄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四季行宫里当时只有他和刚刚重生的克莱门汀。克莱门汀是傻的，会一丝不苟地执行命令，却根本不会想什么办法。然而，时间不等人，他必须想到解决之道。

彼时查尔斯已经开始派出堕落者，来四季行宫，打听乌胡鲁的重生情况。倘若他知道乌胡鲁没能重生，局势势必迅速恶化。桐山和雄必须尽快完成乌胡鲁的重生。这时，他看到了桐山葵。这个孙女是他不久前从游击队里抢回来的。一个主意在他脑子里形成。克莱门汀也同意这种做法，于是，桐山和雄狠下心肠，就拿孙女桐山葵充当了乌胡鲁的新皮囊。

桐山葵只有六岁，乌胡鲁对此很不满意。没有哪一个重生教信徒会接受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当教主和天神。幸得乌胡鲁重生成功，令桐山和雄和克莱门汀都重获了主心骨。乌胡鲁思虑良久，让桐山和雄放出是是而非的消息，迷惑查尔斯。查尔斯搞不清楚乌胡鲁到底有没有重生，不敢轻举妄动，又不甘心。这才有了联络同为全新派的伊凡长老，率军南下，进攻远古派文庆裕长老，又在重庆朝天门召开非法地长老会等诸般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