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云的执行力很强。
和林冬至‘商量’后的第二天, 他便请秦图南出面,去租隔壁邻居的西厢房。
秦图南不理解的问:“老宅住不下啊?”
她租给周青云的老宅可是有四间屋子。
除去厨房, 堂屋外, 还有两件能住人的屋呢!
再去另外租一间,这不是浪费钱嘛!
周青云如实回答道:“林冬至不想他们住家里。”
“啥?”秦图南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岔了, “她为啥不想让她爹妈住家里啊?”
周青云想到昨晚千方百计阻止他将老林头他们弄到城里来的林冬至, 嗤了一声说:“还能为啥?怕平安和芝麻一天到晚都有人照顾,她就没法找借口躲懒了呗!”
秦图南也是想到了林冬至为了偷懒不做题而琢磨出的各种借口。
什么悄么么逗哭芝麻, 然后理直气壮的甩了笔,去哄小芝麻。
还有什么小平安吐奶了, 她得给其收拾残局,暂且不能背书了。
……
各种借小奶娃的由头,层出不穷。
秦图南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过后,秦图南又正儿八经的提醒周青云:“你想好了不?请神容易,送神难啊!真给接过来了,以后就没法脱手了!”
周青云说:“不找人照顾芝麻和平安,林冬至没法安心读书。没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她再不老实点念书,恐怕没法考个好分数。”
除了要让林冬至安心读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周青云陈述事实道:“甭管接不接过来, 以后都是要养他们老的。早点接过来,让他们帮衬, 以后赡养他们时, 才能心甘情愿。”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秦图南“始终忧心。
她叹了口气说:“我就是怕你再吃以前的苦啊!”
早把林冬至那套玩明白的周青云说:“秦姐安心, 他们已经拿捏不住我了。”
确定周青云已有准备后, 秦图南便出面,以四块钱的月租租下了隔壁的西厢房。
房子一租下来,周青云就去了一趟金岭村,把老林头和刘桂莲都接进城了。
两个老东西跟喝了什么迷魂汤,不仅平等对待了芝麻和平安,还在周青云去二中授课时,监督林冬至读书。
起先,老林头监督不算严格。
瞧见她走神,打瞌睡,都当看不见的。
这事儿被周青云抓住后,不仅罚了林冬至几套试卷,还呵斥老林头监督不到位。
老林头被骂得面子挂不住,说:“咱费这功夫干啥啊?她压根就不是读书的料,再怎么盯着,守着,她都考不上的!”
周青云瞥了老林头一眼,说:“她以后不如我的话,那我为什么还给你们老林家做上门女婿?小芝麻为什么还跟你们姓?”
老林头立马改口,厉声的催促林冬至:“愣啥神呢?赶紧做题!”
林冬至:“……”
她实在受不住这繁重的学业压力了。
于是……她溜了。
她跑去电影院儿看了电影,跑到国营饭店吃了烤鸭,还去百货大楼逛了一遍,买了不少压根没用的东西。
那铺天盖地的压力终于得到了释放。
正当她准备回去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仅存在于照片中的恩师尤青烟的脸!
林冬至条件反射的跟着她走。
一路跟到了县汽车站。
看见她和一个长相极丑的男人碰面,而后手拉手上了去省城的车。
在汽车开动前,林冬至冷不丁记起一件事——恩师尤青烟曾说,她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儿就是少不更事时,受了狗男人的哄骗,去外头流浪了三年。
这三年里,她流掉了五个孩子,从此以后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想到恩师当时眼中的遗憾与痛苦,林冬至想也不想就冲上车,拽住了年轻了四十岁的恩师的衣领,怒喝:“尤青烟!你欠我的一千块钱还没还呢,你就想跑?!”
压根就不认识林冬至的尤青烟:“???”
“你谁啊?!我啥时候欠你一千块钱了?你不要信口雌黄!”
林冬至睁着眼睛瞎扯道:“尤青烟!你这话也太没良心了吧?!当时你跟我说,你对象快死了,需要一千块的治病费!我可是东筹西借,好不容易弄到一千块借给你了,你、你现在钱都没还,就打算跑路了吗?!”
车上的人皆用鄙夷的视线看着尤青烟。
尤青烟连忙否认说:“我不认识她,我真不认识她……司机师傅,快、快把她赶下去!”
她身旁那极丑的男人也开始驱逐林冬至,还恐吓道:“同志,你再胡言乱语,可别怪我动手打女人了啊!”
林冬至立马叫出声来:“欠钱不还,还打人!没天理啦!各位大哥大姐们,求你们帮帮忙!那可是一千块钱啊!我到处借来的啊!现在我家都揭不开锅了啊!”
林冬至天生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儿,被冷风吹后,小脸煞白,再有精湛的哭戏加持,使她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路见不平的人民群众开始帮忙了。
硬把尤青烟和她那貌丑的对象给拖下了车,还说要拖到公安局去!
那长相极丑的男人慌了,连道:“我可没病过啊!尤青烟借的钱跟我有啥关系啊!”
讲完,他连滚带爬的跑了,全然不顾尤青烟。
尤青烟难以置信的看向她逃走的对象,大喊:“程大志!你个王八蛋!这就是你说的生死与共,同甘共苦?!”
程大志给得回答是渐行渐远的背影。
被骗的尤青烟绷不住放声大哭,边哭还边骂程大志是混账王八蛋。
摁着她的大姐们儿哼了一声,说:“活该!让你欠钱不还,这下遭报应了吧?!”
尤青烟委屈极了,呜呜道:“我没欠她钱,我都不认识她……”
可惜,没一个人信她。
“甭信她的鬼话!咱们一起将她扭送公安局去!让她给这位大妹子还钱!”
“对!欠了钱还跑路,实在太坏了!绝对要送去公安局!”
……
林冬至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劝阻了大哥大姐们的热情,这才没闹到公安局去。
不然啊,她恐怕就得蹲两天局子了。
目送汽车远去后,林冬至看着坐在地上的尤青烟,问:“一个遇事儿就弃你而去的狗男人,值得你失魂落魄吗?!”
尤青烟瞪了林冬至一眼,说:“我是为了狗男人吗?!我是为了身上突然出现的债务而失魂落魄!”
哼哧完,她问:“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又为什么非说我欠你钱啊?”
林冬至心说:你是我恩师!
面上则半真半假的说:“你那个对象是个人渣,以前哄过我的好姐妹儿,害得她三年流了五个孩子,从此失去了做阿妈的资格。我不想你赴其后尘。”
“至于怎么知道你名字的……我听见售票员喊你名字了的。”
如今的尤青烟,没有四十年后尤青烟的睿智,她信了林冬至的鬼话。
只不过……尤青烟边爬起来拍身上的灰尘,边说:“你误会了,是我哄的他。”
林冬至:“???”
“啊?你、你哄的他?”
这可跟她听说的不太一样啊!
尤青烟说:“我家里逼着我继承家业,我不愿意,就想跑!可我一个人吧,不太敢跑,就哄一个能打的陪我跑路。”
林冬至迟疑的问:“你说那被人民群众打得屁滚尿流的狗男人,能打?”
尤青烟辩解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一个打八个!”
林冬至问:“八个小孩?”
尤青烟梗了一下,没好气道:“你这张嘴,怎么这么能戳人心肝啊?!”
林冬至不由笑了。
曾经恩师也总这么说她。
可真是令人怀念啊!
尤青烟莫名其妙,问:“你笑什么?”
不等林冬至回答,尤青烟又摆手道:“算了,算了,你爱笑不笑!我先走了。”
说着,她捡起自己的背包,准备再去买一张去往省城的汽车票。
可真买好汽车票后,又没那个胆量单独上车。
她瞄了林冬至一眼,想到林冬至哄得一车人帮忙的能力,不由问:“姐们儿,你想不想去省城玩儿?我出钱,咱两畅游省城,咋样?”
若是刚溜出家门时,得到尤青烟的邀请,林冬至应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此时,玩了一天,压力尽散的林冬至很清醒。
她说:“不去。”
“年关跟前,出远门是很危险的。指不定遇上一些想要过个肥年而拦车打劫的匪徒,咱们两个废物会被劫财又劫色。”
就是怕遇上这种事儿,所以才想找个人陪的尤青烟:“……”
尤青烟激她:“你刚冲上车,诓全车人把我拖下车的胆量呢?!”
林冬至纠正道:“那靠的是脑子,不是胆量。”
这个时代的人吧,还是比较质朴的,存在很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林冬至笃定车上的人会帮她。
“脑子就脑子吧!”尤青烟拽着她去买票,还给她画饼,“你怕什么劫匪啊!你脑子这么好,肯定能把劫匪哄得团团转的!走呗,跟我一起去省城玩儿!那里比咱们县城大几十倍!好看衣服,好吃的食物,还有好玩的工人俱乐部……”
“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省城,你要玩啥我带你玩啥,你要买啥我就给你买啥。”
林冬至笑了一声,说:“别吹牛了,你全身上下只有七十八块六毛三!”
稍顿,她又改口道:“刚才买了六块二的车票,现在应该只剩七十二块四毛三了。”
尤青烟睁大眼睛,惊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冬至心说:四十年后的你,给我说了上百遍!我能不知道吗?
正要诓她,说自己能掐会算,今日若去省城必定遭难时,她被人从后扣住了肩膀。
紧接着,小周老师凛然的质问声传来:“你信上说的出门散心,是往天涯海角散吗?!”
作者有话说:
这是昨天的更新。
我洗个澡,再来写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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