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营长安,就是经营军方老巢。
别看这些老家伙这个公,那个侯的,一个个不是实封几千户,就是实封几百户的,可是呢,他们只有收税的权力,没有实际管理的权力。
即便是收税权力,其实也不在他们手中,都是地方官吏们收到钱之后,再拿给他们。
世上最不可靠的事情,就是钱财过他人之手,就像云初的永业田,口分田,官田,全在他娘的太白山里面,一年能收到多少,全看当地官员想要吃肉还是想要喝汤。
想吃肉的时候,云初的永业,口分,官田就会颗粒无收,有时候还要倒缴。
想喝汤的时候,云初就能得到一些粮食跟麻布,以及一些土特产,比如去年天下大熟,云初就得到了三担干瘪的麦子,跟六匹当抹布都不算是好抹布的麻布,当然,还有两只风干的兔子跟三只野鸡。
拿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云初差点哭出来,这就是自己在大唐占得大便宜。
勋贵们封地里的状况也不会比云初好到那里去,禁止勋贵们盘剥百姓,这就是太宗皇帝,赏赐田地人口给功臣之前事先说好的。
除非可以厉害到,像长孙无忌一样,不但有赵国公的爵位,还有一个赵州刺史的兼职,只有这样,他才能自己给自己分配封地上的产出,才会变得很富裕。
除过他之外,哪怕是亲王,在封地就藩之后,也要接受朝廷委派给他的丞相,长史等人的钳制,更不要说地方上的那些官吏,更是会把他当贼一样防备。
其余的勋贵就更不用说了,封地里遭灾,他们有救护封地百姓的义务,至于别的,真的可以忽视掉了。
长安附近的田地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是早年跟着高祖,太宗皇帝打天下的功臣,因为战功或者别的什么吮痈舐痔的功劳,获得的田地。
这些田地,基本上是由他们的老婆们亲自管理的,收获除过缴税之外,全部归自己。所以,这里的东西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在大唐,田地就是财富之源,不论土地贵贱,只要能买到好的田地,就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女人。
云初认为这个观点是错误的,结果,才说出来,就受到虞修容跟崔氏反驳,她们固执地认为田地最重要,如果家里的财产有一个需要剥离的顺序,曲江里的上百亩土地,将是最后一个需要被剥离的财产。
至于日进斗金的晋昌坊大食堂,则属于在破家之前,就该拿去换取或者放弃的财富。
而酒精制作,棉被制作,羽绒服制作,则被这两个女人规划为不可分割的财富,云家如果倒霉了,还要依靠这上百亩田产,跟这两样秘方东山再起呢。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是兵法书上说的话,但是在虞修容跟崔氏眼中,田地是永恒的。
这不仅仅是崔氏跟虞修容两人的看法,更是全长安人的看法。
云初对此非常地不理解,就大唐关中现在一亩地的产出,好年景都不足两百斤,就这,还是水田的产出,就算一亩地产出三百斤,按照长安此时的粮价,八文钱一斗,三百斤算三十斗,一年下来也就两百四十文,再算上麦子收割之后种一茬糜子或者荞麦的收入,不算人工,一亩地一年最多收入四百个钱。
更要命的是,长安附近水田的价格是十一贯钱一亩,合一万一千钱。需要将近三十年不吃不喝,才能把买地的钱收回来,这基本上就是唐人一大半的生命历程。
一辈子不吃不喝的,就为了得到一亩地?
“账不是这么算的!”在拿到云家聘礼之后,早就不避讳云初的虞修容,已经把自己摆在了云家主母的位置上,并且摆得理所当然。
云初很想抬手给死犟死犟的虞修容一巴掌,发现这个小女子一脸的坚定,即便是挨打,也坚持认为云家应该走兼并土地的路线。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云初突然想起,自己很久很久以前买的那套房子……贷款二十年,每月要还四千左右,而他一月的薪水只有七八千……与唐人买地的状况何等的相似。
就这,官府里的一群智者,还纷纷说他买得好,肯定赚钱。
很奇怪啊,长安附近的土地,跟他以前买的学区房一样,挂牌就能卖出去。
如果云初现在,要把自家在曲江里的土地挂牌出售,每亩地十一贯钱,不出一天,就会有豪奢的买家上门,并且给现钱!
而拿到现钱的他,一定会被整个长安人耻笑为败家子,是败坏家业的败类。
既然自己曾经在科技发达,信息透明的世界里,都能干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指望虞修容跟崔氏,这两个唐朝土著来超越时代,这是非常不对的。
房子跟土地其实是一样的,中国人爱死了这两样东西,还整整爱了好几千年。
有钱难买心头好,云初认命了。
家里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大慈恩寺香积厨都不愿意接纳的地步。
如果把云家一部分的钱,拿出去买地,推高长安附近的土地价格,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至少,就没有那么多的人愿意卖地了。
毕竟,在这个没有多少投资渠道的世界里,土地的价格越高,出售手中土地的人就越少。
把钱都沉淀在土地上,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事情。
“你刚才是不是想抽我?”虞修容瞪着一双发亮的大眼睛,看着云初,看得出来,她余怒未消。”
“胡说八道,云家祖上八辈起,就没有打老婆的习惯。”
“对,那就把妹妹往死里打?”娜哈一边剥着烤栗子,一边插话。
“你要是再敢往平康坊跑,下次就不是用竹条抽,改用棒子打腿。”
“我是去看公孙姐姐买来的舞姬,看看她们的腿是不是比我的腿长,你凭什么打我?”
虞修容见娜哈真的生气了,就连忙抱着娜哈安慰道:“平康坊确实不是好地方,你以后要见公孙姐姐,我就邀请她来家里,我们在家里看她买的舞姬就好了,可不敢再去平康坊抛头露面了。”
“为什么不能去?那里可热闹了。”
“嗯——”云初低声咆哮一下,就捏着拳头走出了屋子,娜哈已经大了,真的不能再打她了。
这个时候,该是虞修容表现她长嫂如母的时候了,在女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很多话云初这个当哥哥的,就没办法说。
崔氏连忙跟出来对云初道:“娜哈小娘子很聪明,郎君不用如此气恼,等她再大一点,就会明白的。”
云初怒气冲冲地瞅着崔氏道:“三年前你就这么说,现在还这么说,她什么时候能长大?”
崔氏掩着嘴巴笑道:“要是娜哈小娘子真的长大了,郎君可能会更加地不舍。”
提到娜哈的婚嫁,云初心里就很不舒服,这妹夫人选一定要好好地挑选,要家里有钱的,有地位的,还要一表人才,性情温顺,被娜哈打了之后,还死死活活喜欢娜哈的才成!
否则,不是这样的妹夫容易早夭。
眼看着一队穿着绿色白斑点,束胸襦裙的圆滚滚的女人,从自己眼前滚过,就对崔氏道:“两年前我就说过,只要她们找到了意中人,就可以离开家生活,为什么,两年来没有一个离开的?
两年了,她们应该积攒了不少钱才对吧?”
崔氏捏捏自己的双下巴道:“傻子才出去呢。”
说着话还给云初抛了一个老媚眼道:“那里的郎君都没有咱家的郎君可靠,干嘛要出去呢?”
云初打了一个哆嗦道:“你现在也变得不正经了,想祸害人找别人去,别来恶心我。”
崔氏笑眯眯地道:“这三年来,妾身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就连以前受得那些罪,现在都觉得是该的,不受那些罪,哪里轮得到我过上现在自由自在的好日子。”
云初哀叹一声,就让肥九牵来枣红马,准备去光福坊用铜饼子换两个肉夹馍吃,今天被娜哈跟虞修容,以及崔氏气得不轻。
肥九原本看起来有一些线条的麻子脸,现在变成了一张摊开的撒满了芝麻的大饼。
“你就没打算成个亲啥的?”
肥九坚决地摇摇头道:“不想!”
“你就不打算生个一儿半女的,传宗接代吗?”
肥九继续坚决地摇头道:“我以前有过儿女,对得起祖宗,现在就不生了。
再说了,咱家满院子的肥婆娘,您觉得哪一个是能生出儿子的人?”
“我看她们现在比外边那些三十岁的女人年轻多了,生娃不成问题吧?”
“那是咱们家好吃好喝的,硬养出来的,要是不在家里,天知道她们已经老成什么样子了,一个个都是当祖母的年纪了,郎君就不要祸害我了,要是真想女人,小的休沐的时候去趟平康坊什么难处都解决了,人家不但年轻好看,还不嫌弃我这一脸的大麻子。”
云初叹息一声道:“这都是我的罪过,给你们发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就算您不发,时不时地从娜哈小娘子那里得到一点赏赐,什么钱都有了。”
云初被气笑了,不过,这样的交往方式也不错,至少可以减少了他当大地主,大恶霸压榨人民的时候产生的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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