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女人会跟自己男人离婚?川哥儿,这样的女人别说谈朋友,就是做朋友都要不得的!!”石映芝着急,“赶紧,赶紧把你那家画社给关门了,离那个见月香越远越好!”
孟洛川没有说话,转身就往外走。
“诶诶诶!”石映芝忙喊,“川哥儿,你走哪里去!”
孟洛川并没有停脚,石映芝只好自己上前去把孟洛川的手臂给扭住了:“哎哟,我还有要紧事没有讲!见月香我们之后再说,今天叫你回来真有急事!”
孟洛川深吸口气,闭上眼平复了一瞬的心绪,然后才回头,坐到了厅里去,开口向石映芝道:“什么要紧的事?”
“你呀你,能不能别这样板着副脸跟妈说话?”石映芝没好气,她刚生了见月香的气,转头又接着受自己儿子的气,她心里头憋得慌。
见孟洛川脸色没变,石映芝自己安抚自己似的,长舒口气,把心里的不痛快给吐了些出来:“我晓得,我说见月香你不爱听,不爱听就算了,这事先放过去,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孟记。”
石映芝接着说:“你账上还有多少数,家里还差一笔钱,现下可是孟记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我上回不是打了好大一笔钱在家里的账上,怎么这么快就用光了么?”孟洛川抬起脸来,他万分惊讶,因为他知道那笔钱究竟有多少,足够好些人一辈子花销的了。
“你以为那些关系都是这么好疏通的么?你没看见你爹妈怎么在外边卖脸赔笑!”石映芝在沙发上挪动了下,直着背脊向孟洛川到,“你给人家钱,人家接下了都是给你面子呢!”
“你们究竟是在疏通哪里的关系?”孟洛川问,“孟记现在开得好好的,若是怕公私合营,那不管怎样疏通也是无济于事的,可别被人给骗了钱。”
“你妈我心里有数!”石映芝这才真正舒心的笑了笑,看来这儿子心里还是关心着家里的,“你不用管我们在做什么,只需要往家里拿钱就是。”
孟洛川沉吟了片刻,他明白孟记是父母半辈子的心血,自己要是有能力,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挽救,只是:“这几年存下来的钱,上回我已经全都打到了家里的账上,这几日我尽快筹些。”
“你还用筹钱?”石映芝皱眉,“听说林新画社里每幅画的价那可是高得上天,随便卖两幅不就成了?”
“妈,你刚刚可还让我赶紧关了画社呢。”孟洛川开口,“再说了那画社是月香的,我不过帮她做工,卖不卖画不由我决定,卖完画的钱也不归我有。”
“什么?”石映芝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了,“你只是做工的?”
石映芝掐了一下手,看来他这儿子是真的着了那见月香的道儿了。
“这么说,那林新画社赚的钱全在见月香那儿?”石映芝说,“我的天,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
“想什么?”孟洛川看她。
石映芝忙笑了下:“没什么。”
然后又小心的问了句:“儿子,你真一点钱也拿不出了?”
“目前账面上空了。”孟洛川说实话,上回往家里汇钱,他一点也没吝啬,“不过我说了,我会想办法的。”
“好好,你有这份心就成。”石映芝脸上神情古怪,眉头一会儿皱一会儿松的,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好半天,才又向孟洛川道:“傅妈今晚做了腌笃鲜,留家里吃顿晚饭吧。”
见孟洛川没有立马应声,石映芝又赶紧补了一句:“你爸不回来,就当是陪陪妈,行吗?”
石映芝语气恳切,孟洛川已好久没在家里吃过饭了,看着母亲日显沧桑的面容,遂点了点头。
石映芝高兴起来,往里叫:“傅妈,快摆桌子,川哥儿今天在家里吃饭。”
“哎哟,那可真是稀罕。”傅妈也高兴,“太太、川哥儿你们先坐着,我再添两个菜。”
石映芝也冲孟洛川道:“你先坐坐,我去厨房里帮帮忙。”
说着,人已经向着厨房走去。
一进厨房,石映芝就拉上了门,一把扯住傅妈的手:“这里交给我,你赶紧去皮货街,把小周东给我叫来!”
“小周东?”傅妈纳闷,“叫他做什么?”
“快快!叫了汽车去,一刻也别耽搁!”石映芝低声急斥。
傅妈连忙从厨房的后面往庭院外走,这小周东是皮货店里的小伙计,常常在帮石映芝跑腿。
一得知太太叫自己,小周东赶紧的就来了,到了孟家,按傅妈的吩咐,从庭院后边绕到了厨房里去。石映芝还关着厨房的门,见到小周东,立即招手。
“你之前说过,你姐姐是在卫生所里做卫生员的?”石映芝问。
“是,老板娘还记着呢。”小周东点头。
“你去找你姐,给我弄些安眠药来。”石映芝压低了声音,“能让人昏睡一天一夜的量。”
“老板娘,那可是能吃死人的药呐,没有医生的方子,一般可拿不了的。”小周东为难。
“所以找你啊,你姐吃白饭的?!”石映芝提高了嗓门,“快去快回,还愣怔着做什么?”
“是,是。”
小周东咬牙走后,石映芝看了眼时间,只怕太久了孟洛川等不住,于是把门外的傅妈给叫了进来:“先摆桌子去,让川哥儿先吃着。”
“太太……你叫小周东拿那安眠药做什么?”傅妈有些担心。
“还能做什么……”石映芝到,“把川哥儿给留在家里。”
“太太啊!”傅妈劝到,“你可别犯傻,这事一做,你和川哥儿可就彻底的闹翻了。”
“川哥儿的性子你也晓得的,他真做得出来,即便让他在家里睡上一天一夜,可等他醒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傅妈着急。
石映芝又如何不知道?可孟记就差这最后一步了,这一步要是走好了,既拿到钱为孟记彻底打通关节,重获新生,又能将孟洛川永远的留在身边,她只能铤而走险,搏一把了……
“让你去摆桌就快去!”石映芝催促,“等会儿饭桌上可眼亮点!”
傅妈只得端起砂锅往厅里去。
傅妈做的腌笃鲜汤鲜汁浓,肉酥笋香,孟洛川一连吃了两碗饭,刚要搁碗石映芝就嚷着让他一定喝碗汤。
话说着就夺过孟洛川的碗,往厨房里去,这一顿饭的功夫,小周东早回来的,一直等在厨房后门边,见石映芝进来,于是走进来把手里的一个纸包递了过去:“老板娘,这是药,最多只能放五片,再多了只怕会出事。”
“好,你在这儿等着。”石映芝接过纸包来,迅速打开,从里边倒出来五粒白色的小药片,放在案板上用刀背碾碎成了末末,然后放进刚舀起来的汤里,勺子一搅就融了进去,看不出一点痕迹。
“来,快趁热喝了吧。”石映芝双手捧着汤碗从厨房里出来,亲手递到了孟洛川跟前去。
孟洛川接过碗,喝第一口时就微皱了下眉,顿了一下。
石映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看到孟洛川一仰头,将汤全都喝到了肚子里去,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问:“怎么样,好喝的吧?”
孟洛川放下碗:“不知为什么,今天这汤有个古怪的味道。”
石映芝紧张一笑:“什么古怪味道,怕是你好久不喝家里的汤,已经忘了味儿了。”
孟洛川没有再多说,吃完了饭,刚打算要走,石映芝又热切的让他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
孟洛川只觉得母亲是太想着自己了,多坐一会儿也不耽误什么,索性拿了份杂志在沙发上待着小看会儿,石映芝招呼傅妈收拾桌子,待两人忙乎完,从厨房里出来时,孟洛川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杂志滑落在地毯上,他整个人歪倒在沙发里。
石映芝彻底松下口气,向厨房里的小周东喊:“快来,把川哥儿抬到二楼第一间客房里去。”
“太太……”傅妈犹豫。
“傅妈,什么也别说。”石映芝断了她的话,“你也搭把手去,仔细点,别碰着了川哥儿。”
“是。”
结果两人压根抬不起孟洛川来,石映芝只好也来帮忙,三个人好不容易才把孟洛川给搬到了客房的**,一向不爱出汗的石映芝后背都湿透了,客房有些闷,她却叫傅妈锁上了窗,收走了房间里的钥匙,最后然后关上了房门,把客房的门从外死死锁上。
……
见月香一整个晚上都在想孟洛川、孟记、和老金。
上回孟洛川说想要和见月香成一个家,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对于此,见月香也是有所期盼的,可因为从前的事,她多少有些担心,所以当时见月香并没有立马回应孟洛川。
夜深人静时,在各种纷乱的想法之中,与孟洛川成个家这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分明。
她在担心什么呢?怕什么呢?
怕孟洛川也变得和蒋文一样?可总不能因为担心未发生的变故就放弃了可能拥有的幸福吧,怕自己的过去连累了洛川?现如今已是新社会,若是洛川不在乎,那他们又何必因为别人的眼光就放弃自己的幸福呢?
想来想去,见月香决定勇敢的去选择,她连离婚都没有怕,再结婚也不必胆怯才是。
更何况孟洛川和蒋文绝不一样的,孟洛川是她自己的选择。
想定了主意后,见月香开始替孟记打算,她知道孟洛川不愿意接手孟记,只是孟记是洛川父母的心血,洛川即便不接手仍然会竭力相帮的,他竭力相帮,那她就得鼎力相助。
而要帮孟记,就像老金说的,眼下她没办法短时间筹到那么多的钱,或许……或许还能和老金再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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