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千面魔女14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无忆默默地流着泪,江离离静静地喝着酒。明月美酒,却喝不出半分动人的情怀来。无忆深知爱而不得的痛苦,可她就是不愿回头。
她以为,花溅泪不在了,玉生烟至少也不会喜欢别人。可是,他为什么好像对江离离与众不同?
她眼着江离离手中的酒壶见了底,突然开口问道:“你应该快死了吧?”
江离离把盏的手抖了抖,苦笑了一下。师姐说话倒是越发地犀利,是因为觉得她碍眼了吗?
“记得当年你来蝴蝶谷时,这毒便无解,算算日子,也就这两年了。”
当初,离开了落霞峰,离开了不可说和玉生烟,江离离虽然随时带着保命的药方,却常常需要依靠酒精来镇痛。就是从蝴蝶谷开始,她爱上了烈酒。
这些年过去了,无忆见她的酒量真是进步了不少。
“嗯,大概是吧。”江离离回答得平静,她早就把生死看开了,只是这一世的任务,还剩下最后一件。
“所以,离离,你不必劝我放手,即便他现在对我无意,我还是会守着他等下去。”无忆坚定地说,“等到你死。”
“噗……”江离离止不住地咳。
“虽然,他眼下可能喜欢你多一点,但是你走了以后呢?你忍心看他伤心难过吗?”无忆这绝对不是咒人死的语气,而是无比地真诚,“人都说‘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我可以一直等到他眼中有我为止。”
江离离止了咳,眼中都咳出泪来,她无可奈何地笑,倒是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美酒将尽,话不投机。
无忆准备走的时候,江离离又叫住了她。
“差点忘了,我正有一件要紧的事想问问你和师父,刚巧你就来了。”江离离的表情很严肃,“你可知,师父这一脉的易容术,除了你我,可还有别的人会?”
无忆想了想:“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可能会关系到巴陵郡一直以来不太平的幕后之人,”江离离看着她,“我知道明月宫为此事而来,如果你隐瞒,明月宫可能会遭重创。”
无忆的神色也认真起来,比起明月宫,她更关心的是玉生烟。
“倒是真有这样一个人。这可是我小时候,在师父喝醉的时候听她说的,也不知真假。”
多年前,易容圣手竺衾并不是一直隐居于蝴蝶谷的,她也曾有过一段行走江湖的日子。
后来,发生了一次典型的英雄救美事件,竺衾在险些被人所害之时,有人仗义出手,及时救下了她。
竺衾是愿意以身相许的,可是对方却拒绝了。他不要佳人美眷,只要易容术的秘籍宝典。
竺衾为了报恩,让他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易容术的秘籍宝典,谁知那人,便从此一去不返。
原来,又是个芳心错付的故事,难怪师父竺衾面冷心热,说话带着点刻薄,也是受过打击的人。
江离离问:“那人是谁?”
无忆抿了下唇:“是……孤鹰堡,皇甫炎。”
江离离怔忡半晌,恍然大悟,终于想明白了许多事。
传说中,孤鹰堡多年来偏安一隅,独守门户,不问江湖之事;传说中,皇甫炎武功极高,而且还有一个特别的爱好,他最喜收集世间珍稀之物,包括武林中失传的秘籍和禁术。
一个武功高到深不可测,甚至远在武林盟主骆见尘之上的人,却不求名利,安守孤鹰堡。江离离暗暗揣测着,皇甫炎到底是性情淡泊,还是隐藏了太大的野心?
巴陵郡正是紧邻孤鹰堡地界,郡内那些失踪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高手们,到底去了哪里?会是孤鹰堡吗?
次日,忘归楼中生意兴隆,原本便是客满,加上明月宫乃是江湖大派,吃穿用度也绝不小气,江离离乐得数钱。
再者,骆见尘来了巴陵郡,附近的名门正派便陆续前来拜访。好在,忘归楼中多的是好酒好茶。
江离离躲在柜台后面数钱数到手软的时候,玉生烟来了。他依然是一手托着个碗,一手拿着一包柿饼。
江离离歪着脑袋看他:“我为何又要喝药?”
玉生烟实在看不惯她那个财迷的样子,抢过她手中银子,一股脑扔进木屉里。明明应该是句关怀的话,他却是绷着脸说的:“昨晚又喝酒了?今日可有不舒服的地方么?”
江离离托着腮,睁着双波光潋滟的杏目笑嘻嘻地看他:“我昨晚喝的酒,若是不舒服,等你此时送药来,可就晚了。”
玉生烟把碗送到她鼻子下面,似乎是想让她闻一闻。“这不是药,是我新配的养胃茶,随时都可以喝。”
江离离笑容凝滞了一下,果然,碗中闻不到苦涩味道。她用嗅觉细细地辨认,有红枣的甜香、大麦的清香、乌梅的果香、玫瑰的幽香……还有些别的,她一时说不出是什么。
似是茶汤的热气一熏,江离离竟觉得眼中有股暖意,渐渐变得氤氲起来。她怕玉生烟看出来,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暮色渐起,一抹残红淡淡地投射大地。玉生烟那如精雕细琢般的侧脸就在浅浅的夕阳里,他深邃的眸中或明或暗,安安静静地等着她喝完。
无忆坐在不远处的桌边看着玉生烟,嘴里吃着山楂糕,心里酸了个透底。
玉生烟似有察觉,略转了下头,也不知道看没看见无忆。他又重新转向了江离离,平静地帮她接下空碗,递给她两个柿饼。
江离离埋头咬了一口柿饼,就听见从进门处传来一个深厚的男音。
她手上一顿,没有回头却禁不住心头一震。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终于来了!
燃灯阁的下一盏收魂灯,将是属于鸿运山庄赵剑鸣的。此事已经传遍了半个江湖。
所以,赵剑鸣来了。他来找骆见尘为他撑腰,他也要看一看,那所谓的收魂灯,是什么人在作妖,在江湖,谁敢动他!
整个晚饭时间,赵剑鸣都和骆见尘在一起,喝酒谈天,气氛融洽。
赵剑鸣极力劝说骆见尘,说燃灯阁滥杀无辜,所谓的收魂灯纯属邪术。燃灯阁挑衅盟主权威,以不正当的手段来赚口碑,应当聚集江湖力量,一举灭了燃灯阁。
骆见尘心中对燃灯阁也是有些不满的,之前郑西风和宝袋和尚之事使江湖人对收魂灯深信不疑,盟主权威确实受了影响。何况,燃灯阁在江湖出没这么久,他都不知总坛到底在何处。
但是,骆见尘处事沉稳,却也不是会轻易被人挑唆的。他虽不满燃灯阁,但他更看不惯赵剑鸣仗势的样子,他此番听许多亲眼见过收魂灯之人说得神乎其神,想来,赵剑鸣曾犯下的罪过也非空穴来风。
多少人在赵剑鸣背后指指点点,骆见尘看在眼里,只是赵剑鸣仗着朝廷的势,装看不见罢了。
骆见尘也想亲眼见一见这收魂灯的威力,到底能不能把财大势大、高手榜排名第五的这位给收了去。
在此之前,他既不会动燃灯阁,也不会与赵剑鸣翻脸。他背后有明月宫,有整个武林,他很早就学会了审时度势、顾全大局。
论圆滑持重,明月宫的掌门只能是骆见尘。至于不可说和玉生烟那样的性子,只适合做个来去自由的闲云野鹤。
赵剑鸣当晚自然也再次见到了玉生烟。当初摘星崖一战,玉生烟害他颜面扫地,直接从高手榜第四退到了第五。
原是憋了一口气,奈何得知玉生烟竟是骆见尘的师叔,不看僧面看佛面,赵剑鸣也是个“圆滑持重”之人,当下咬牙说了几声“误会”。
玉生烟却懒得与他寒暄,他一出门看见江离离站在凉凉的月光底下发愣。
江离离转过身来,不言不语,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她的心里并不平静。
赵剑鸣是她非杀不可的人,但是,赵剑鸣的背后是朝廷。所以,她不能扯上玉生烟和骆见尘,因为他们的身后还有明月宫,还有整个武林无辜的人。
她与他从一开始就站在天堑的两边,有一条不归路,只能她一个人走下去。
江离离垂着眼睑,道了声“晚安”,转身堪堪走了一步,只觉得腕上一紧,已经被玉生烟一把握住。
江离离有些吃惊地回头看他,他眸中沉沉,却让人不可抗拒。“既然,喝一晚上酒也没事,今晚便陪我喝几杯。”
他的掌心依然是微凉的温度,他的话不容她反驳,已经拽住她就走。这份执拗,让江离离不知,今晚他的脑子是搭错了哪根弦。
玉生烟径直将她拉回他的客房,路上还顺便叫了阿郭送酒来。
直到阿郭带着两个伙计,用酒坛子堆满了屋角,玉生烟又冷冷地把个海碗放在她的面前,江离离眼皮子跳了跳,终于明白这哪里是“喝几杯”的意思,这分明是想用酒把她放倒。
阿郭离开的时候,拼了命地跟她挤眉弄眼,提醒她自求多福。江离离想起她刚才搬酒的时候那么起劲,恨不得直接上脚踹她一屁股。
屋内终得属于两个人的安静,玉生烟默默地倒酒,给两个人都满上。只不过,江离离面前是海碗,玉生烟面前是最小号的酒盅。
江离离突然想起,这一世喝了那么多酒,却从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单独和他坐在一起喝的。落霞峰两年,其实,还有很多事没有和他一起做过。这算不算是种遗憾?
她这样想着,抱起酒碗就喝。喝完,玉生烟又默默地给她倒上。
江离离由着他倒酒,自己撑在桌上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喝酒了?你还给我配养胃茶,你是不是特别关心我?”
玉生烟发扬了他不爱说话的特点,只倒酒,不回答。其实他想说,你这样薄情的女子,几时考虑过别人的心?
江离离豪爽地又喝了一碗,秋波如水,眸光澄澈:“今日跟着赵剑鸣来的人都在说,当初是你在摘星崖为了一个魔教妖女把赵剑鸣给打了。你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魔教妖女?你身为明月宫的人,竟然连魔教妖女也敢喜欢!”
玉生烟淡淡地看着她。我喜不喜欢,你心里不明白吗?喜欢的事,又何尝能有该与不该,敢与不敢?
他的沉默让她有些心酸。她是了解他的人,在落霞峰的时候,他不高兴了,难过了,话就会格外的少,有时一整天都像这样,不发一语。
她口中不像是喝的流光醉,倒像是塞了满满一嘴没成熟的山楂,酸涩的滋味一直钻进心里,连喉头都发胀。
“你是在找花溅泪吗?我说了我是江离离,你为何总盯着我不放?”
因为,我不会认不出我的心悦之人。
只是,你不肯认,我便等着,等到我真的看懂你。
还有,玉生烟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他在找的那个人变成了江离离,还是擅长易容的江离离曾经变成了那个人。
江离离喝得急了,一口呛得厉害,憋红了脸,杏目里水汪汪的。
玉生烟心头一动,修长秀洁的手指轻轻抚上了她的唇。指尖带着属于他的清凉,指腹缓缓地为她拭去唇边的酒液,又在她的唇珠上流连。
酥痒温柔的感觉,像轻风拂过的湖面,泛开层层的涟漪。曾经平淡而美好的时光被记忆唤醒,宛如破茧而出的蝶。
“你,叫什么名字?”他喃喃而语,却无比执着。
江离离猛地回过神来,一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指。她答非所问地说:“不是叫我来陪你喝酒吗?哪有自己不喝的道理?”
如果玉生烟是想把她灌醉,再来套她的话,那他可是打错算盘了。他每一世的酒量都是三杯倒,而她就算再喝上几碗,也醉不了。
论起耍赖,玉生烟永远不是她的对手。三杯五杯一下肚,江离离就眼看着一抹浅浅的云霞飞上了他的俊脸,一直延伸到眼尾。他五官本就生得极为精致,此时低眉抬眼前,更像沾染了灼灼桃花。
他很快便伏在桌上,轻轻地阖了眼。江离离半晌贪看着他的睡颜,伸了手,却只隔着空气停在了他微蹙的眉间。
她轻轻叹了口气,为他取了件披风裹在身上。她半蹲下来,想帮他把系带系上,他却睁了睁迷离的眼睛,揽了她入怀。
江离离心弦一颤,僵在他怀中没动。他的头埋在她颈窝里,落下温温凉凉的气息,柔软的唇擦着耳珠而过,却仍是那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久久的静默,唯有如水的月光在身边流淌。久到,江离离希望这就是永远,久到,玉生烟靠在她肩上再一次睡去。
江离离轻手轻脚地扶着他,让他重新趴回桌上,又将方才滑落的披风拾起,认真地为他裹好。
她终是不忍,看着他,一字一顿:“我叫,夜之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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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的名字终于粗现啦!
你们猜,玉生烟听到了木有?(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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