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酲在厕所里化妆时，门被敲响了。

这是这几个月来的第一次，大清早的他有没有认识的熟人。

他喷几下定妆喷雾去开门，是门卫的蒋大爷站在门口，把手机的早餐递给他。

夏以酲：“？”

“我买早餐，买多了一份，你没吃早餐吧？给你。”蒋大爷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像是背课本一样僵硬。

夏以酲接过，是四个小笼包，一喝豆浆和半根油条。

“谢谢蒋大爷。”夏以酲有些好奇，“怎么只有半根。”

“哦，习隽……”蒋大爷半道急刹车，改口道，“我看你这么瘦，估计你吃不完，就给你拿的半根。不够吃吗？我再下去给你买？”

夏以酲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不用了，够了够了，谢谢您呀。”

他长得好看，顺毛奶呼呼的，任谁看了都喜欢。

蒋大爷笑眯眯地摆手，“举手之劳。”

关上门后，夏以酲看着这一袋子早餐，瘪了瘪嘴。

什么举手之劳、多买一份。

那臭直男真的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吗？说谎能不能找个合理的理由，找演员之前能不能先看看演技的？

夏以酲拿出手机准备给习隽野发微信，点开对话框后又停住，思忖片刻，还是退出微信，佯装不知地接受了这份最后的好意。

看房时间约的是十点，夏以酲在家里打扮到九点半才出门，才踩着点儿到约好的小区。

要看的新房是郊外的小区，带他看房的人楚寒的朋友，叫唐元安。

“楚寒给我说了你的预算，但恕我直言，你现在租的房子是老城区，治安不好、买东西也不方便，所以房价才这么便宜，”唐元安带着夏以酲坐电梯，“这里是去年装修好的公寓，单人间，密码锁，水电费都在app上交，很方便，价格肯定得比你现在住得贵一些。”

夏以酲跟着唐元安走过亮堂的楼道间，光滑的瓷砖一尘不染，能照出人影，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清香，是旧小区无法比拟的精致。

唐元安输入密码，对夏以酲说：“密码也可以在app里改，也可以录入指纹，这里可以保证你绝对得安全。”

他强调了安全二字，希望能成为夏以酲优先考虑的重点。

房间不大，五十多平方米，格局类似酒店，没有客厅，进去就是床、洗手间、衣柜，空余的空间里放了一个小桌子和一张单人沙发似的椅子。

夏以酲沉默地打量着房间，洗手间也挺好，有干湿分离的浴室，一个人用很宽敞。

“如果是你一个人住的话足够了，”唐元安说，“晾衣服的话楼顶可以，出小区走三分钟就是地铁，旁边也有很多早餐店。”

进屋后夏以酲一直没有说话，唐元安在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看出来他是活泼的性子，这会儿沉默着，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

夏以酲走到窗户边，推开玻璃，看到了明媚的天气，清晨的微风还带着一丝凉意。

“这里没有阳台。”夏以酲开了口，“我养了很多花草，放哪儿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唐元安说：“楼上的阳台可以放。”

夏以酲摇头，“我既然养它们，那肯定得天天看到才开心的。而且养花对我来说不是一件特殊的事，是自然而然，每天都会做的事。如果我提着水壶，每天定点上楼浇花，担心会不会有人偷走，那我就失去养它们的意义了。”

唐元安表示理解。

“这房子多少钱？”夏以酲问到重点，“季付还是月付？”

唐元安：“一千五，季付，三个月为一个季度，要交定金，定金一千。”

“太贵了。”夏以酲说，特别是有了对比之后。

他现在的房子才五百一个月，也是一次性付一个季度的，三个月一千五，还没有定金。

除了有安全问题，其他都很好，有阳台晒衣服，有空间种花草，采光也不错，坐西朝东，纯净的第一缕朝阳会落在他种的山茶花上，白嫩的花瓣镀上金光，赋予养分。

这里环境很好，安全系数也很高，可是没地方放他的盆栽。

夏以酲喊看了一圈儿后，问道：“还有其他房吗？便宜点那种。”

唐元安：“有的，比这里更偏一些，接近老城区了。只有老城区的房子才会便宜，去的人少。”

夏以酲：“那带我去看看吧。”

唐元安说的便宜也只是比刚刚的公寓便宜一点而已，应该是楚寒嘱咐过，他带夏以酲去看的都是安全系统严密的小区，出入需要刷卡，闲人免进。

这套房子是一套一，有阳台，满足夏以酲晾衣服、养花的需求。

夏以酲看了一圈儿后，还是摇头：“这里的采光不好，太暗了也太潮。”

不是他故意挑刺儿，这确实是这套房子的缺点，没有阳光阴沉沉的，墙壁透着一股湿冷，而且是一楼，湿气更重，墙角已经被水汽染透了，开始出现墙面脱落的现象。

唐元安心知肚明，知道这套房子的弊端，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夏以酲去看下一套。

他们上午看了四套房，却没有一个让夏以酲满意的，总是有各种地方不如意，之前找旧小区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挑剔。

正午的太阳热辣滚烫，他们站在公寓大厅里吹着空调，喝着夏以酲买的汽水，缓解热气和嗓子干涩。

“抱歉啊，唐大哥，”夏以酲补过妆了，脸蛋依旧精致漂亮，淡淡的大地色眼影将他的眼睛呈出深邃的感觉，嘴唇被水润过，在瓶口留下淡淡的唇印，“让你陪了我一上午，结果……”

唐元安不以为意，解开领口的扣子，板正中多出一些随性，“没事，用不着道歉。况且……”

“？”夏以酲看向他，圆溜溜的眼睛里有些不解。

“早就听小寒说他有个很漂亮乖巧的闺蜜，”唐元安笑了笑，“能认识你，我也挺开心的。”

“……”夏以酲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又喝了口水。

唐元安倚着墙，问道：“小寒来找我的时候万分火急，说他的闺蜜急需要找一套安全系统高的房子，房价什么的都好说。”

“可是我今天见你状态，”唐元安说，“似乎不是那么着急的样子。”

瓶子上的水让夏以酲的手湿津津的，气泡在阳光下呈现出玻璃的形态，颗颗饱满莹润，水汽蒸腾，是属于夏季清爽。

橘子味的汽水在口腔萦绕，夏以酲顶了顶口腔内壁，“唐大哥，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唐元安挑眉，静候下文。

“等你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夏以酲笑容乖巧， 招人喜欢。

唐元安了然，好整以暇地问：“那你怎么和小寒交代？他可是说今晚让我帮你搬家呢。而且你不怕再遇到那种事吗？你的前男友不会一直拘留的，他精神状态这样糟糕，万一出来后又来找你怎么办？”

“他既然有能力找到我的住处，就算我搬了地方，也有概率被找到。”夏以酲说得慢条斯理，条理分明，“我一个独住，遇到这种事情不是更危险吗？”

唐元安：“嗯，确实是。”

而且夏以酲是有私心的，他厌倦了只有一个人的房子，以前在家里时，保姆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他保持距离，没有事儿的时候绝不多言。

后来上学，舍友看不惯他娘兮兮的作风，虽然表面上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无形中竖起一道高墙，在宿舍群里都不带他说话，更别说面对面了。

习隽野……是第一个嘴上嫌弃他、讨厌他，可是关键时候愿意出手相助的人。

嫌弃他是真的，照顾他是真的，昨晚三连问……不情愿他走也是真的。

夏以酲不傻，他看得出来，习隽野正在接受他，他们正渐渐地成为朋友。

他的朋友很多，以前冲着他家世攀关系的，进入gay圈后见他美貌想上床的，又或者借着他的关系想去勾搭楚寒的。

没有谁的目的是纯粹的，除了习隽野。

那个臭直男把讨厌挂在嘴边，傻逼兮兮的送花道歉，把妈妈的事情说出来求得原谅，嘴上说着没空实际每天输液都陪他。

夏以酲是讨厌他的，臭直男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惹他生气。

可是经过昨晚，夏以酲对他又有微妙的改变，而且他发现习隽野在改变自己。

尽可能不是为了他，但这是不是说明他们还有和睦共处的可能？

夏以酲想到习隽野冲进屋内狠狠给了吴穆一拳时的神态，那样气愤和凶狠，让他的心弦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太渴望关爱了，这种照顾和维护是致命的弱点，也是沉沦的理由。

或许带了滤镜，每一个房子都比不上那个破破旧旧的老小区，更没有了鲜活的人气，他不喜欢那样的感觉。

“楚楚那边， 我会给他说的，”夏以酲说，“今天真的辛苦你了。”

唐元安莞尔，“如果真的觉得抱歉，那就你通过一下我的微信？昨天就加你了， 一直没消息。”

“好的，”夏以酲有些尴尬地拿出手机，“昨天没注意看手机……嗯，已经加好了。”

唐元安下午还有事，走之前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夏以酲柔软的头发，“那我等你请吃饭？”

夏以酲眨眨眼，装作没看懂他的深意， 爽快地说：“行，到时候叫上楚楚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