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珏番外 冷蝶心寒
我的名字叫卿珏,是来自罗兰高地的冷蝶,在一百岁以前,我一直住在自己风沙满天的故乡,那里贫瘠干燥,干净的清水都是很宝贵的东西,那里住着很多冷蝶和低等的树妖,是妖界最边缘的底层妖怪,在黄沙狂风的高地里一天一天挨日子,偶尔憧憬像梭罗堡之类繁华的大都城。
我的父亲是个很沉默的人,他虽然也是冷蝶,有着低劣的血统,但是在我的心里他一直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好像知道很多其他冷蝶不知道的事情,而且他一直有个奇怪的习惯,就是每一年的某一天都要带着我前往桫椤林的极南之地,沉默之森,虽然名字被叫做森林,但是已经完全称不上森林的一个地方,因为那里的树木全部枯干的像是僵尸,一整座森林就像一个被灰尘活埋的坟墓。
其实我很害怕那个地方,但是父亲每年都坚持要去,我只好跟着一起去,整个森林都安静的像是死去了很久很久的,我和父亲像是在窥见一具巨大的尸体。
父亲说这座森林曾经是我们的故乡,千叶城就坐落在这座巨大的森林之上,但是百年前来自圣树结界另一边的红尘入侵者破坏了沉默之森的一切,杀死了许多族人,烧毁了我们的千叶城,幸存的冷蝶只好前往罗兰高地生存,我的母亲也是死于那场灾难之中,说道这里父亲总是一脸悲怆和愤恨,但是可能我当时实在太小。几乎没有记忆,所以印象也不深刻,看到父亲眼眸中的苍凉,除了疑惑和难过其实也没有太多别的情绪。
但是一切都在我九十九岁的那天改变,仿佛天地颠覆,过去几十年的所有认知都不再有用,都没办法解释我一天所经历的东西,我一直被那个看起来分外艳丽的女人带到梭罗堡的时候。才好像从云端的梦中醒了过来——天亮了,但是好像又是一场梦的开始。
梭罗堡的豪华富丽气象是我在罗兰高地的梦里都无法想象,那里的花草好像都是金光凝聚成的,天上漂浮着很多流光溢彩的星星,好像按照某个人的意志在有规律的运转,宏伟的宫殿和边角都十分精细的装饰,还有大片大片的花圃,里面开满了明亮璀璨的花朵,每一阵风吹过都能带来不同的香味。
我被告知被来自圣树结界的明灵素侵入身体。可以说是圣树诅咒,不知道未来走向如何,所以要留在梭罗堡观察后效。
我能说什么呢。对方是妖王。我只是一个冷蝶,虽然好像得到了什么奇怪的力量,但是他们骨子里的那股威压却还是让我抬不起头来,我几乎没有什么别的说法的留在了梭罗堡——尽管现在我的父亲还是生死不明。
但是我遇到了螭吻殿下。
第一次见到螭吻殿下的时候他才三十来岁,在妖中算是幼小的年纪,但是因为妖王血统得天独厚和所受教育修行的缘故。导致看上去是一个比我成熟可靠多了的小大人,他的体质是水灵,所以用的术法和之前的我一样是水系术法,但是尽管比我小几十岁,手法却精妙的不是一点半点。每次他施展水灵术法的时候,身体周围都好像开满了银白璀璨的花朵。让人看着觉得很舒服。
我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和螭吻殿下在悬空城里生活,悬空城就像是一个专门为没有成年的贵族妖怪打造的学园和乐园,我从来没有想过世上有那样安静美好的地方,在那里我还看到了螭吻殿下的师父赤玉,她是一只毕方鸟,比我强大的多的血统,看起来很严厉,但是也是会严谨指导弟子的师父。
螭吻再怎么装的成熟想为自己的哥哥姐姐们分忧,但是毕竟还是太小了,我渐渐的也知道他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习惯和脾气,也有为一些无法解决的烦恼,每当他眉毛皱起来发愁的时候就像一个普通的妖族小孩,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妖王,我不怎么会说话,偶尔想去安慰他结果反而让他很生气,但是最后终于还是都没有计较过。
后来,我曾经不断回想起这段日子,心想,时间为什么会无可避免的往前推行呢?如果能一直停留在悬空城的那段时光该有多好。
有一天螭吻前往梭罗堡去和其他妖王殿下在一起商议事务,我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螭吻殿下居然是有未婚妻的,尽管他还是个小孩,才三十岁出头,居然就有了未婚妻。
那个女孩是重明鸟,血统比我强大得多,天生带着强大的火焰灵力,象征着光明和骄傲,她的名字叫重埃,突然站在我的面前,穿着粉红艳丽的裙装,像是一朵鲜艳盛开的樱花,但是偏偏却又长满了尖锐的刺,她的笑声很尖锐,就像重明鸟破晓的啼鸣,带着烧灼的火焰。
我当时很害怕,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潜意识里我觉得重明鸟比我强大太多,地位也高出许多,实在没有还手的余地,但是重埃的火焰已经烧到了跟前,打在皮肤上像是瞬间被无数钢针刺穿。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我清醒过来的时候,面前的重埃居然变成了螭吻,他的双眼泛红,手中一簇冰蓝的光正在苦苦支撑着白色的光剑,而且……那道白光似乎出自于我的手里,然后我一下子松了手,冰块光点碎裂一地,面前是地面上躺着重伤流血的重埃,还有坚持着不倒下去的螭吻。
我感觉刚刚清醒过来的意识又有些模糊,眼前闪烁着无数细碎的雪花点,耳边全是蜂鸣般的嗡嗡声。
怎么办……
重埃是螭吻未来的妻子,尽管我看不出螭吻殿下对她有多么的喜欢,但是在重埃受伤卧床的时候,螭吻殿下还是很尽责的前往看望照顾,那一刻我也不知道心里为什么那么难过,就像最喜欢的布娃娃被毫无保留的抢走了,再也没有拿回来的希望。
但是……更可能是,布娃娃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
自从那次以后,每次看到螭吻殿下我都有些下意识的离的远一些,不知道我是到底认清了他身为妖王的身份,还是认清了我自己从始至终就没有改变过的卑微地位,我之所以能在梭罗堡,能在悬空城,全是因为来自于圣树结界的诅咒,而这个诅咒上一次竟然打伤了螭吻殿下的未婚妻,甚至差点伤害到了螭吻殿下,不用其他人说,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我开始想家,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我想要改变自己平凡枯燥命运的白日梦的话,那也请快点醒过来吧,我已经体验过了我曾经向往的,已经幻想过了不可能的人和未来,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想要再继续在这个梦境里沉沦,但是问题是这确实又不是梦,还是因为圣树结界力量的关系,我打伤重埃的事情都被压了下来,冠以圣树诅咒能力失控的理由,但是有第一次,我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就算我不在乎我自己,万一下一次失控的对象是螭吻殿下……
正当这种情绪逐渐滋长的时候,我又遇到了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那一天我在悬空城的后花苑里休息,突然头疼的像是要爆炸,身体从里面都要裂开一样。
等到痛苦有所平息之后,我看到一缕白色的影子浮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的声音很冷,冷的像是从地底的冰窖里传出来的一样,他一开始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然后才说道。
“桫椤林里的人这么自寻死路,难道就没有人出来阻止吗?”
我呆呆的看着那道白影,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看起来像是从我的身体里跑出来了,我自己不可能说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那就只能是……
他是那个来自圣树结界的诅咒吗?我这么问他,但是没有得到回应,他有些悲凉的说道,“是没办法兼顾这边了,而且灵识即将消失,百年前红尘中人胡作非为,难道现在桫椤林也要重来一次?”
听到这样的话,我知道肯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了,和螭吻殿下和他的哥哥姐姐们有关吗?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他最后说的是,“或许我有些对不住你,这份力量寄托在谁的身上,谁就是注定的牺牲品。”
我在原地发了半天呆,那个声音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他的每个字我都听清了,每一个字我都懂,但是连在一起,我有些不敢去解读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或许在我身上被注入了那个诅咒之后,我大约就应该有这个觉悟,力量和诅咒是一同降临的,尽管我一个都不想要,但是有些事情完全不是想不想能够解决的了的。
傍晚螭吻殿下回来的时候我居然还在发呆,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他似乎都有些生气了,我心中有些发苦的看着那张稚气熟悉的脸,心想,有生之年,让我再看看殿下,一直陪在您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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