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毒蛇少爷14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春天飘然而至，给沈家的深宅大院染上了一层嫩绿。草木抽芽了，连微风中都带着潮湿的芬芳。

看起来似是欣欣向荣，内里却是欲盖弥彰的腐朽。

这段日子里,沈府喜气洋洋。前几日，新妇刚刚嫁进了紫藤苑，这两天,沈二爷便得了一官半职，只待过了新婚燕尔便走马上任。老夫人一高兴，连病都好了，抖擞起精神来,变着法儿地庆祝府中喜事,赏赐下去的东西跟不要钱似的，几乎要掏空了那点儿和肾一样虚的家底。

各房的人心照不宣，拼了命地把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里,只怕某日这庞大的空壳子忽然坍塌,分起家产来恐是亲娘都不认识。

今日春光明媚，颜一一正领着银杏，和白芷一道在花园里说话。

自从那天,她说了不喜欢晚萤，沈四爷次日便让她自己挑个中意的丫鬟,可常常陪在身边做个伴儿。颜一一想来想去,就选中了银杏。

颜一一今日穿的,正是之前白芷为她选的那块布料裁制的新衣,橘色银丝，她原本担心这颜色太过招摇，倒是沈四爷劝她，只管穿，招摇些也无妨。

白芷一见她便笑：“妹妹如此绝代风姿，胜过满园春色，真是风头无两。”

颜一一不以为然，意味深长地叹了叹：“若要说如今府中风头无两的，自然非二少奶奶莫属。”

夏宛柔自嫁入沈家，连老夫人都处处哄着她，沈墨更成了言听计从的软骨头。夏宛柔已经骄纵到快要横着走，只差被当成活祖宗供起来。

白芷听得懂颜一一话里的意思，她亦是早对这沈府寒了心。她就该嫁过来守活寡，她的存在就像一片空气，就因为她出身贫寒。那夏宛柔入府不过几日，莫说她这个空有其名的大嫂，便是老夫人、老爷，也未必在她眼里。

“吃人的世道，这府中，本就没什么好人。”白芷这话，倒是与沈四爷说的如出一辙。

夏宛柔成亲这前后发生的事情，正与颜一一早知道的一样。在她过门的前一天，沈二爷一碗汤药，叫素水落了胎，生生把他自己的亲骨肉给打了下来。

与原主那会儿不同的是，听说素水不肯自己喝，沈墨便唤来两个婆子，将她按在地上，强灌了下去。素水平时装得温婉柔弱，那时急了，抱住沈墨的胳膊，在他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后来又听丫鬟们私下议论，说因为沈二爷胳膊上那一口，洞房花烛夜里，二少奶奶打翻了醋坛子，好一番闹腾。亏得沈二爷一顿好哄，才总算没闹出什么事来。

“由来只见新人笑，有谁听见旧人哭？”那日，夏宛柔前脚入了府，后脚便让陪嫁丫鬟飞雨去将卧床不起的素水解决掉。那时的沈府正张灯结彩、欢声笑语，那时的沈二爷正与人推杯换盏，春风得意。

飞雨给了婆子好处，让她给素水灌药，那药会让刚刚落了胎的人血流不止，日后有人问起来，也只说是素水自己伤心过度，没撑住。

若不是那天，素水昔日的“好姐妹”流苏“凑巧”去看望她，还听说她刚刚落了胎，随身领了个大夫过去，只怕这会儿，素水的尸骨都已经凉了，就如那一世的原主。

什么情同姐妹的话，只能哄哄外人。素水自己心中明白，昔日她与灵霜是如何对待流苏的，后来为了沈二爷，她和灵霜也翻了脸，流苏更没有救她的理由。

颜一一当时就坐在素水的床边，素水伸出一只雪白如枯骨般的手拽住她的衣袖，像个森森的女鬼。

“说吧，你为何要救我？你难道不是盼着我死吗？我死了，所有人都快活！”

颜一一微微一笑，是啊，她救素水，确实没安什么好心。就连素水自己都不会相信，她是因为善良才出手相救。

颜一一是因为知道素水是头隐忍的狼，所以才救她。她活下来，一定会疯狂地报复，成为撕烂这沈家最好的利器。

夏宛柔、沈墨会是素水首先报复的对象，也是原主要报复的对象，素水会比颜一一下手更狠，更加淋漓尽致。

颜一一知道自己的弱点，她虽然已经穿越了几个世界，但她仍然不够狠辣。好在，她已经学会了借刀杀人。

“正因为，我不想让所有人都快活啊！我知道，你不甘心就这样死，你一定，还有很多事想做！”

颜一一不再多说，起身离开她那个阴冷潮湿的屋子，背影娉婷袅娜。

素水那样的人，只要还能剩下一口气，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她会忍辱偷生，用尽所有以柔克刚的手段，让自己好好地活下来。等她缓过气时，她会一口咬中敌人的咽喉，要了人的命。

此时，还不到繁花似锦的时节，花园中最打眼的，是那一片黄灿灿的迎春。

颜一一望着迎春发呆，听见白芷一声叹息：“我听紫藤苑的下人说，素水今日还卧床不起，瘦得没了人形。可那位风光的二奶奶，却得老夫人日日亲自相陪。虽说是二爷房中的事，外人不便多嘴，我仍是觉得，二爷也太狠心了些。”

颜一一想起某本书中写的《葬花吟》，随口念了一句：“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白芷不知出处，不由得愣了愣，她顺着颜一一视线望去，只当是伤春悲秋的心。她笑道：“你若是喜欢那迎春花，担心花落之日盛景不再，不如，我教你将这花儿绣下来，可好？”

颜一一正想着之前梁氏送她的料子和丝线不错，怕浪费了，此时自然说好。

正说着，银杏小声地在一边提醒二人道：“大少奶奶、流苏姑娘，那边，老夫人、二爷和二少奶奶来了。”

颜一一和白芷侧身看去，想要回避已是来不及。

老夫人自从身子不好，极少在院子里走动，今日竟然领着灵霜来陪小俩口逛院子，可见她对这位二少奶奶有多重视。

夏宛柔抬眼看见颜一一，便是面色不善。那日素水没死成，皆是颜一一从中作梗。她本就恨不得将颜一一和素水一块捏死，今日一见，又多了一桩叫她生气的事。

颜一一也呆愣了半天，因为夏宛柔身上的衣裳，用的竟是和她一样的布料。没想到，那日老夫人赏下来的料子，白芷帮她选了一块，另一块同花色的，竟然被人送去了紫藤苑。这下可好，虽然款式不同，但也算她和这位“风头无两”的二少奶奶撞了衫。

俗话说，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橘色银丝，固然华丽鲜艳，却也极挑肤色。夏宛柔五官尚佳，只是肤色略显黄黑，即便上了厚重的粉，亦是肤色不匀。若是单独看也没觉出有何不妥，如今和颜一一对上了，两下一比较，所有缺陷便无处遁形。

原主本就生得貌美，颜一一穿越而来，自然忘不了调理肌肤。再加上她如今略丰腴了些，肌肤便如剥了壳的鸡蛋，暗色中夺目的夜明珠。衣裳颜色再鲜艳，却掩盖不了佳人风姿，反添无数俏丽。

沈墨两边一看，倒将自己新婚的小娇娘忘在了脑后，一双眼睛悄悄在颜一一身上打转。他心中默默赞了一句：“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可惜了，这流苏本是他先看上的，最后却归了老四，越是吃不到嘴的东西，越觉得美味，相比之下，夏宛柔和素水的滋味，便如同嚼蜡。

女子最是敏感，沈墨自以为没有表现出来，可他眼角眉梢那点艳羡之色早已落在了夏宛柔的眼中。她怎不恼火？

几人见礼已毕，夏宛柔故意指着颜一一问道：“这位姑娘瞧着眼生，不知是府中哪位小姐？”

明知道她只是个丫鬟，却非要拿身份来奚落她。

灵霜这个时候反应最快，她忙在一边答话：“她不过是四爷屋里的丫鬟，哪里受得起二奶奶抬举，称一声姑娘。”

“既是丫鬟，衣着举止便当守着本份。若是让我家老爷知道，小姐竟然和个丫鬟穿一样的衣裳，那该是受了多少委屈！”飞雨说话竟是句句夹枪带棒，厉害得紧。

老夫人皱着眉头，也看出夏宛柔面带不悦。她后悔当初一高兴，说那布料流苏和素水都有，如今偏巧这个花色的两块，一块归了流苏，一块归了夏宛柔，还给撞上了。当真是弄巧成拙。

她沉着脸，对颜一一说了句：“还不回去换了！”

颜一一满腹的怨气，她是不稀罕一件衣裳的，她恶心的是眼前这些人。就算老夫人不开口，她也没打算再穿这件衣裳了，卖家秀遇上买家秀，看着就糟心。

白芷主动上前说道：“老夫人息怒。当初这块布料，是我帮流苏姑娘选的，纵然有错，也是我的错。”

白芷有什么错？老夫人和飞雨不过是欲加之罪。

老夫人眉头皱得更紧，连白芷也怪上了。“你入府都多久了？至今连个称呼都改不过来么，全然拿自己当外人，沈家好吃好喝地待你，你哪有半点念着自己是沈家的孙媳？”

这个身份就像是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白芷不想要，却摆脱不了。她默默地垂眸不语，眼睛里一片寒凉。

夏宛柔对白芷没兴趣，也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她一心只想和颜一一过不去。

“回去换掉倒也不必，我哪里就这般不能容人？”夏宛柔嫣然一笑，“既是丫鬟，可会服侍人？”

灵霜又讨好地答道：“她呀，粗手笨脚的，从前曾经伺候过老夫人。”

“粗手笨脚的人，若是在我们夏府，连给我家小姐提鞋都不配。”

飞雨伶牙俐齿，一句话提醒了夏宛柔。夏宛柔向颜一一走了几步，盛气凌人地说道：“我这绣鞋的缎面瞧着有些脏了，烦劳你，为我擦一擦。”

谢谢读者“红鱼露露”,灌溉营养液+12019-01-0808:18:1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