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夫,和离吧
英老夫人极难开口地又道了声:“对不住……”然后回头道:“九娘子,拜托你了。”
沐景看向赵晔,突然想起相见之初,他发箭挡了她的车,可她却以为他因耽误了时间就心情不悦。
“我看看就出来。”她对他说道。
赵晔没回话。
沐景一人往里走,直到最里面一间房,她站在帘子后,闻着从里面飘出的药味,颤抖着伸手挑起帘子。
里面悄静无声,她没有看到躺着的英霁,而是一面木制的屏风。
似乎是为了挡风,屏风就斜立在床前,正好将她的目光挡住。她紧拽了手,缓缓上前去,步步靠近,她看到了床边的小桌,看到了桌上的冒着热气的青花瓷药碗,又看到了床沿,**的蓝色床单,蓝色被子,几缕黑色的发丝,然后……
有个人**闭眼平躺着**。
她停下了步子,花了仿佛好几个时辰的时间来看**的那人,来辨别那是不是英霁。
于是,她又走近了些,再近,再近,直至站在床边,得以真真切切地看着他完整的脸。
回忆里的他,穿着一声白衣,总会带着微微笑意,笑中透着儒雅与温和,眼神好看,里面流动着某些光芒,朝她看过来的时候会让她脸红心跳,让她想看又不看敢,他看她的时候很专注,好像身边再没有旁人一样,好像有话对她话,可又好像只是想站在那里看着她一样。她觉得他身上带着花香,带着春风,带着阳光,看见他,便看到了这一切……
所以现在,当这一切都不再有,她差点不认识他,除了那眉目有些相似外,竟是没有半分昔日的影子。
**躺着的这人,头发很乱,还有嫌长的胡茬,下巴很尖,让人看着心里便不舒服,觉得这人定是坑蒙拐骗或是阴险狡诈的,脸上有细细的皱纹,脸色也不好,带着黄,又带着不正常的红,病态尽显。
听时我么。太多太多,都与记忆中的不一样。
她就这样站着,然后眼睛渐渐模糊,有热的**从眼眶中滴落,在脸庞上留下湿的痕迹。
**的人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此时缓缓张开眼睛,侧过头来。
见到他的头往这边侧过来,沐景才立刻擦泪,可眼中却依然模糊,她接连擦了两三次才算看清他的眼。
他是看着她的,目光也明显地变化着,然而很快,最初那一闪的光芒散去,余下的是浓浓的黯然,黯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他又缓缓侧回了头去,似看着头顶,又似没看,眼中是见了一只猫儿狗儿或是习以为常的下人般的漠然。
床头有什么闪过,沐景下意识转过头去,只见着面镜台,上面映着她的模样,真珠花冠,金筐宝钿的梳子,银结条发钗,牢牢盘起的大发髻,不见留海的洁净额头,描眉涂脂的脸,白色玉耳坠,锦缎短袄长裙,裙两侧各垂着真珠玉佩、五彩羽毛流苏……她不是汾州待字闺中的小家碧玉,而是富贵之家的年轻妇人。
他不是当初来自汴梁的英官人,她也不再是当初的拿了铲子采野花的沐家小娘子。
时隔数月,他们就这样共处在一个小小空间内,却相对无言。
“云止……”好久好久,她才叫出声来。
英霁一动不动,那像并不知道云止是谁,她又在唤何人。
沐景再次叫道:“云止……”
“云止……”听到这并不算太大,但足以分辨的声音,坐在外面的英老夫人猛然一惊。这时她才想起她忽略一个大问题:这房子是四郎以前的房子,他重伤回来后情绪十分反常,虽不发脾气但总是不声不响,不主动吃饭喝药,目光也丝毫没有神采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家中让人守在床边日夜照顾,可他却不想见人,巴不得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为怕影响他情绪,所以下人后来移到了别的房里。她怕他突然轻生,又怕他身体出现突然状况,所以有意请了工匠来将房子作了些改动,四郎躺着的那间房除了与这边房间相邻的那一面墙外全部拦上了硬木板,床边又用木制屏风围成了喇叭形开口的样子,这样外边的声音不会影响他休息,他房里的声音却会传过来让外边的人听见,所以下人虽与他隔得不近,却能清晰地听到他那房里的动静,但凡有不正常的就会悄悄过去看看,看他是不是安安稳稳地躺着。
可现在,她忘了这点,所以那间房里的声音她与赵晔能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九娘子叫四郎的声音明显是带着哭腔带着心疼的,很明显九郎也听见了,他年轻耳边好,说不定比她听得更清楚,而在听见后,他脸上明显有了些微微的变化。
从进屋到一现在他脸上的表情都不算太愉悦,而此时,那不算愉悦的东西再次加强,她看着他,发觉这个倔强傲气的后辈脸上透着痛心、无奈与颓然。
英老夫人此时也矛盾,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邀赵晔出去,也不能通知里面的沐景声音能被外面听见,所以最终她只是无奈,然后想,若沐景与英霁没有保守着秘密说出来倒也不算什么,反而赵晔也可以知道他们在里面说谈话的内容。
房中,英霁依然没有回应。
沐景在床边坐下,痛心着开口道:“云止,活着好不好……你家里人,你祖母,都盼着你能好起来……”
“云止,难道你准备就这样什么也不留恋地离去么?你可知道你并不能算作大不幸,汾州曾经的山崩都是无人生还的,你能活下来已是奇迹,而且我听人说你的腿也并非完全不治的,你为什么就不愿努力?”
“云止……你有什么话说出来好不好?哪怕是发脾气,哪怕是痛哭……”
“元旦过后就要开春了,你以前说汴梁城无论是清明还是别的时节都有许多卖花的,可我过来这些时日只偶尔见到有女孩儿在街上卖梅花,到春天了是不是就有卖牡丹的了?还有各色兰花,芍药,海棠?”
“云止,其实一切都可以像以前一样的,你的腿会好,你也可以回到枢密院,你的前程依然可以很好,还有……你的亲事……若一切和以前一样,那吴尚书家……”
“你怎么来了?”
声音有些哑,也有些低沉,可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沐喜倏然欣喜,正想着如何回答他的话,他又问道:“是与子昀一起过来的?”
她看得清楚,说枢密院,说吴尚书时他眼中没有大的波澜,可说到子昀时,他眼中是有痛楚的,话到嘴边又咽下,她改口道:“不是,是我自己过来的,你祖母让我过来的,她说你不吃饭,也不喝药,也不听大夫的话,她偷偷找了我让我过来的。”
外面的英老夫人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心内暗暗欣慰,感激她没有让英霁痛上加痛,可看赵晔,静静的坐在那里哪怕没有露出特别悲伤生气的样子也让人难受。
英老夫人想和他说些什么话,可这样的故作自然似乎也无意义,便打消了念头,只与他一样静静坐着。
英霁的目光终于再次移动,朝她看过来。
“你过来做什么呢?现在过来做什么?我并不想见你。”
“可是……可是我想见你!”沐景忍不住流泪道:“我临行前见到的就是你满身是血的样子,我连眼都无法闭上,心里想的全是你,就算睡着了梦里也是你……我好怕,好怕你就这样不在了……那个时候,我想你如果不在了,我活着一定就同死了一样,若不是知道你还活着,我只怕都没有力气一路来汴梁……”
“那来汴梁后呢?子昀待你还好么?”
沐景回道:“还好……”
英霁脸上浮起一丝笑来,闭了微微侧过头去,“我想也是还好……你回去吧,我没有求死……我知道我有责任的……你可以向我祖母回复了。”
“云止……”
“云止……”
沐景再唤他,他再也没有一点回应了,似是昏迷了一般,可她知道,他是没有与她说话的想法,甚至她知道她这次出现在他面前不只没有劝到他,反而让他身上的生机变得更小。
她问了那个她疑惑了很久的事:“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汴州,为什么你会在杜鹃坡下?云止?”
他不说话,她又说道:“你祖母说,你是去寻我的……为什么你没有去找我……”uucb。
……
“其实当初,我是偷偷跑来汴梁的,我瞒着家里说去姨妈家,却与二郎一起到了汴梁。我太没见识,以为有些盘缠,以为小心些、扮成男子就能过来,结果路上却遇到许多许多的事,最后我们碰到了劫匪,被抢了钱与驴,到汴梁时身无分文还因没有路引而被官差押下,要送去官府……那时候,我碰到了赵晔。”
----
两更完~~~~于是,我想在这章后大家心里的很多疑惑都能猜到答案了吧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