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卖花的着急回家,五块钱可以买一大捧新鲜的玫瑰。云南这个地方,最便宜的就是鲜花。夏城上百块都买不了什么。若是赶上日落,有卖花的大娘急着出货回家,一两块钱也是能买到不错的花色。
宋清妍用钥匙打开住所的门,一股熟悉的花香气扑面而来。
因为雨水打湿的关系,鲜嫩的玫瑰看着分外动人,开的很艳。桌上的玻璃瓶里花朵即将枯萎,正好可以换上。
才到家外面的雨就大了起来,天快黑了,冰箱里还有昨天剩下的菜,正好热着吃。
对于她这样的匆忙出逃并且隐性瞒名的人来说,这已经算是为数不多的浪漫。
离开夏城一年,她已经渐渐熟悉了这里的步调。这儿是顾朝夕和她来工作过的地方,没想到一语成真,她真的再次来到了这里。
没有选择相对繁华的城市,而是最终落脚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里。
靠着当初积攒下来的一点技能,当起了一家私人企业里的文员。
云南这个地方,土地丰富,房地产相对来说要实惠的多。一间很大的房子,租金只要夏城的三分之一,很宽敞。当然工资也不高,只有两千。
宋清妍当初出走,不是没想过出国。但是她没背景,又没那么多的钱,出国太奢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这里。
云南,之于她是个魂牵梦萦的地方。
她认真、本分,几乎不外出,也不应酬。小心的工作,与同事保持距离。一个月两千多块钱在夏城那个到处充斥着帝王霸气的都市,可怜的连基本生活都会出问题,但是在这里却能令她过得有声有色。
夏城是魔都,这里是世外桃源。
樱花源民风淳朴,生活相对闲散,因为一年四季都很温暖,樱花开的特别好。所以得名樱花源,这里的工厂不多,少数民族的人居多。不过,闲散的生活正适合她过当初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偶尔夜深人静,她也会想起夏城。辛辛苦苦的打拼,勾心斗角的算计,职场的沉浮,人心叵测,换来的不过是另一个城市稍加努力便能唾手可得的东西。所借助的无他,无非是地域上的便利。可惜人们往往对轻易得到的东西不加珍惜,越是要人压人人挤人,处处炫耀高人一等才越是能得到近乎怪异的优越感。
宋清妍到了这里就换号码,没有和任何人联系,包括周凌落。一开始她担心顾朝夕会来找,唐允会来找,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过去没有音讯,她也就习惯了。
不过心里还是多少失落的,既害怕他来找,又觉得他能忘记这么干净,确实很狠心。
这就是人性的悲哀,一点点与生俱来的好胜心,对耀眼事物的渴望。最终慢慢演变成为他人目光而活的生活模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空虚而富足的日子。虽然落寞,却人人都在向往。
“这雨,怕是要下到明天。”
外面根本没有停的迹象,明天公司老总就出差回来了,又是开不完的会。她租的小房子在四楼,不高不低朝向很好,一到早上整个客厅都会洒满温暖的阳光。过道处狭窄而逼仄,住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一大早公司就忙成一团,清妍去茶水间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财务的黄蕾。正捂脸嘤嘤哭泣,黄蕾平时很稳重,从没这么失态过。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略微有些姿色的容颜明显带着一点错愕。她没料到宋清妍会在这个时间回来,以至于还没有整理好情绪此时正在被对方一览无遗。
“怎么了,老总骂人了?”
公司财务只有两个人,事情特别多,老板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发脾气。听说这两个月公司坏账特别多,她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过去拍了拍黄蕾表示安慰。
“没关系,都会过去的。”
动听而无用的话,虽然明知虚伪可是有的时候还是非说不可。
“呜……清妍,怎么办……”
一听此话,黄蕾刚收住一点的泪水又再度流了出来。
“怎么了?”
“我老公,要做手术,大手术,怎么办……”
“啊?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纵使宋清妍这一年性子已经被磨练得波澜不惊,却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要换肝,我老公还年轻,没了他我下半辈子怎么办……”
这一次的问题没有立刻收到女人的答复,“扑通”一声,方才还只是小声呜咽的黄蕾竟然毫无预兆的就给她跪了下来。
“清妍你帮我说说好话吧,我对不起公司!可是我也没办法了……我老公还年轻,不能看着他去死。他快撑不过三个月了,换一个肝哪有这么容易。我是不得已,才会动用公司的钱,你帮我求求老板吧,不要让我坐牢……”
脑子忽然间就变得懵懵的,后面的事黄蕾又说了些什么清妍已经听不太清了。
*。
她觉得胸口很闷,透不过气来。
明明是早春乍暖还寒,看天气阴阴的似乎是要下雨。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无比燥热。
“你挪用了多少?”
“八十万……”
失神的靠在一边的墙壁上,清妍没有理会被自己急速喘息的样子吓得不轻的黄蕾。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真若到了那个生死关头,换做是她也会救人的。
可是,八十万,不是八百块。
人生一世,能找到自己心爱的人又多不容易。她这辈子是无望了,可是黄蕾的人生还有很长。
混乱中的宋清妍根本没有多想,一个会计怎么有办法挪用八十万的巨款。
“那老板的意思呢?”
“他要我把钱还回来,就可以不报警。”
八十万,开什么玩笑,拿什么还啊。
“清妍,你帮我去跟老板求求情吧。帮我说说好话,求求你……”黄蕾哭的死去活来,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周凌落。
心一软,就点头答应了。
只是,在混乱的头脑中勉强理出一条思绪。宋清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在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毫无准备。
她一个小小的文员,老板凭什么听她的。
硬着头皮,踌躇了半天,清妍鼓足勇气敲了老板的办公室的门。出乎意料,他听到来意后,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好半天,才推推自己的眼镜,用金鱼般的眼睛瞅着她,“公司有比订单,很重要。关系到公司下半年所有的开销,只是对方没有什么兴趣和我们谈,你要是能去谈下来。”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黄蕾我可以考虑不去告。”
“可是,我从没谈过合约……”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免谈。”
清妍一咬牙,“好吧,我去试试。”
公司第二天才把资料给她,还有客户的酒店地址,她坐公交去那里的时候,抓紧时间看合约的事宜。
“怎么是这家?”
她暗自后悔答应的太快,那家公司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就是顾朝夕从前带她来这里考察的时候去过的。
这么一来,她要是露面了,那不是……
车还没到站,宋清妍就下了车。她想现在回去的话还可以买一张火车票,在取了钱之后就立刻提着行李赶往另一个城市。就像当初所作的那样办一张*,而后再度隐姓埋名的活下去。
当初她不发一语的离开顾朝夕,当真是断掉了所有再续前缘的心。因为走的匆忙,她没有来的及取出过多的现金。直到离开了夏城之后,她才惊觉只要她还用宋清妍这个身份。只要她还动用宋清妍银行里的钱,那个手眼通天的男人就早晚都能捕捉到她的行踪,一点点侥幸逃脱的可能性都不会存在。
好在她保留了苏菲亚给她的钱,在顾亦城住院的时候,她们见面时苏菲亚过意不去塞给她不菲的现金。
真是天意。
那些钱足够她在一个消费水平不高的县城里开始新的生活。
“你还好吧?”
“什么?”
清妍回过神来,一旁的路人见她出神得古怪,好心摇晃着她虚弱的身体。眼泪潮水一样的汹涌落下。
没事,我没事……”
扶住自己的额头轻晃了两下胀痛的脑袋,她忽然侧过身问了一句。
“这里最近的火车站怎么走?”
“走不了,你没看新闻啊,出事了。火车出了事故,在停运调查当中。”
“那,汽车呢?”
“得看你去哪里啊,汽车当然可以。”
“谢谢。”
清妍淡淡的说了一句,而后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门。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谨慎的人,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称为是敏感和多疑。
这不是她甘愿的,只是所要抗拒的对手实在是太强悍。律的阴险,威胁,唐允对她无条件的好,都让她不堪重负。如果不小心谨慎,她又怎么能躲过顾朝夕那种天罗地网式的追寻。
如果……真的有那种追寻的话。
霸道、自私、不准别人忤逆。同样的事情他做就可以,别人就不行。他曾把梁帝拿出来打比方,要挑断她的手筋脚筋。
这么冷血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她?不过,也许她多想了,可能顾朝夕娶了哪家的小姐,那种矜贵的女人是否能够守得住这么一个高傲得近乎冰冷的男人?
她不知道,亦不敢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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