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我，唐允其实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大费周章的，就为了说这些？”

说不震惊是假的，宋清妍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冷静的分析他的用意，也只是一个转瞬的间隙而已。

毕竟，她差点死了，人自杀没成功会看开很多事情。经历过种种好的坏的，承受能力已经大大的高于从前。

“不，唐一德已经被送去了国外，说是养老，其实和软禁差不多。唐允做事利落干脆，已经夺了唐氏的大权。事实上我相信他部署了很久，只不过唐氏迟早是他的，以前没有必要去强势的占领。他之所以这么着急，下定决心想让唐氏易主，还是希望能好顾朝夕一较高下吧。”

律细细摩挲着下巴，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打个响指。他摇头，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提心吊胆。

“你说，真要战斗起来，哪个集团胜算会毕竟大呢？”

清妍猛地推开他跑向门口，他站着没动。仿佛故意松开小老鼠的猫般，看着小老鼠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着。

她明明觉得那里是门，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只是坚硬的墙壁。好像她所处的空间完全密闭了一样，她四处寻找着那道进来时的房门，却找不到。

“很绝望吧。”

“你到底想怎么样？”

律轻轻一笑，“很简单，我可以和你做笔交易，只要你肯，孩子我也能还给你。”

清妍一惊，“你要什么？”

“杀了顾朝夕。”

离开那栋别墅的时候，外面忽然起了风。阳光很大，刺得人眼睛疼。

这一次宋清妍没有迷茫，她去了夏城大学。

那是她的母校，沿着大学走了一圈，累到说不动话，还是想走。她又去了高中，初中，幼儿园，看到那一张张灿烂的单纯的笑脸，心莫名就融化了。

她还去了顾朝夕给她买的甜品店，去了经常去的书店，她就像没见过律一样。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清妍其实很不喜欢大房子，她一直都想搬出那个一到顾朝夕出差就像是鬼屋一样冷清得吓人的大房子。换成一个朝向比较好能够洒满阳光的中档公寓就行。

最重要的是要充满生活气息，正常人的生活气息。交通便利邻里和睦，让他俩能像普通情侣一样恩恩爱爱的过日子，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过的如履薄冰。

不过，顾朝夕肯定不会答应的。这男人从小到大都霸道惯了，舒服惯了。在遇到她之前，这个世界上除了他那个老子恐怕没人治得了他。所以要让他像普通人一样跟她去踏踏实实的过普通人的日子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这个时间要多久，她不知道。

也许可以等，在她有十足的信心之后。

十七岁那年宋清妍忙忙碌碌的准备高考，她的梦想就是有一间自己的房子，有安稳的工作，不愁吃住。过自己最想过的那种自由生活，有个疼爱自己的老公，两个可爱的孩子。可能永远不会富裕，但是足够生活就好。一家人简单的过日子，一年还能出去旅游两次。

而顾朝夕也积极的投入到学习中去，这辈子靠自己的努力争取些什么。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家庭条件差不多的那些公子哥，依然在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儿。他也忙着去飙车，玩个性。也会跟狐朋狗友去不该去的地方花钱玩乐。但是最终他还是用自己的实力考上了排名靠前的大学，出国学习，证明给所有人看他顾家少爷不光英俊有钱，脑子里面装的也不是稻草。

那个年纪他们都没有空去恋爱，不管哪个角度上，对这种纯到不能再纯的情感都是空白与缺失的状态。

再后来，她变成了为了钱要被他睡的女人，而他也成了不管给不给钱都有人来争着抢着陪他睡觉的男人。

在他们最好的年华，遇到了最倔强最会自我保护的彼此，因此，他们也都再没有机会去体验那种纯净得如同玻璃一般的爱情。顾朝夕没有机会去认同这个世界上除了金钱权利之外，还有比物质更美好更能给人幸福感的事物存在……

没有真正去不顾一切的爱一个人，是留着遗憾的。

宋清妍一度以为自己很幸运，老天爷终于待她不薄。爱情像是神秘的礼物一般，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降临到了她身上。让他们义无反顾的投身进去，抵死相缠。

不论怎样，顾朝夕也曾对她如珠如宝。

这个城市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也有太多的牵挂，想来，人都是有感情的，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夏城的春天比想象中来的要慢，年都过去很久了。一出门还是冷得要命，不是冻脸就是冻耳朵，让人只想窝在家里面烤暖气，其它的地方哪都不想去。

枫林苑自然是暖和的，顾朝夕回来就闻到了久违的菜香，看到了女人围着熟悉的围裙，对着他暖暖一笑。

“这……”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

“吃饭吧，等会咱们去散步。”

顾朝夕心里忐忑，他们的关系，突然好到这一步了吗？有些尴尬的放下公文包，男人坐在沙发上一脸的疲倦与忧郁。

他们出去的时候，宋清妍坐在副驾驶位上看他。回想起第一次见他，真是不愉快的经历啊。此时他比起从前，不仅比原来更加俊美而且身上还流露着成熟的男人气息。

纠葛的这些年，说句良心话，他是宠她宠的无法无天的。别的不说，被她拿烟灰缸砸，拿水烫，夏城也算第一人。

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今天怎么了？”他勾唇，“画社要关门了吗？”

“没有啊，顾朝夕，你仔细看没看过我的脸。我最近黑眼圈比较重，你不在家我一个人睡不好。下眼皮上长了两条小细纹，擦眼霜都没用，是不可逆的。我身上的皮肤也没有以前好了，洗完澡不擦乳液就干的要命，弹性也越来越差。”

没有理会他的困惑，清妍径自执起对方的一只手罩上自己的脸，“总有一天我会老得不像样、丑的不像样，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不会喜欢我，和我在一起？”

顾朝夕把车靠边，他伸出手去，女人温顺地坐在他膝上。他用手指轻抚着她的面颊，嘴唇慢慢印上去。她回应着，这个吻显得热烈而绵长。

好久后他才放开怀里的女人，她在他怀里轻轻啜气。

“难道是画社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让你有危机感了？”

“没啊，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顾朝夕扭头说，“有一天我也会老，我觉得自己老了、丑了，你可能就不会喜欢我了。我经常一个人沈浸在自我折磨当中，好半天都提不起什么精神来。有钱，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会老会死，到最后什么都留不下带不走。”

“我忽然间变得很害怕，怕有一天自己老得牙都掉了，身体也抽抽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具还没完全风干的木乃伊。可能会得病，变植物人或者半身不遂啥的，整天躺在**动不了。那个时候你不知道还会不会在我的身边，看到我的时候会不会嫌弃的躲在一旁。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还不如自我了断了算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看了都寒颤。”

他回身捧住清妍的脸，她眼中映照出对方深邃的轮廓，黑亮亮的瞳眸异光闪烁。

“你知道我恨不能把你关在房里，不让你有机会接触男人。看到那些男生看你的目光，真想过去狠狠揍他们一顿啊。看到你和那些男生讲话，我眼睛里冒火心里就别扭的要死……”

顾朝夕发誓，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推心置腹说这么多。那些肉麻的话，说的他牙都快倒了。

可是心心告诉他，想扭转局势，一味的强不行，适当的哄女人，才能把心留住。

清妍瞪了他一眼叫他专心开车，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今天的她很不寻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在外面晃了一圈，步也没散成，最后因为太冷，两个人瑟缩着躲回了家里。

顾朝夕在浴室里发愣，按摩浴缸早就放满了水，可他还在思考着宋清妍的反常。实际上却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出来面对她，难不成她又想自杀一次？！

正自胡思乱想着，浴室的门却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洗这么慢，还让不让别人用了？再泡下去非洲又得干旱了。”漫不经心的瞥了那个因为自己突然闯入就变得警惕无比的男人一眼，宋清妍自顾自的把头发散了下来。

“我马上就好了……”

说不上哪里不对，他顿时又开始不自在起来，急急忙忙就要从浴缸里站起来。

“不用了，一起洗吧。”

话音未落，修长的腿就已经迈进了早已变凉的洗澡水中。浴缸很大，两个人挤绰绰有余。

“你……”

在他目瞪口呆下，清妍靠在他肩上，用手指代替梳子，梳理着他的头发。

“你没有中枪，那次你住院，谎称中枪了，我知道你是想骗我答应手术。”

“我……”

“我想，瑾宣是无辜的，若是能保住我的孩子，又能救他，还是答应吧。还有，我不想你继续活在谴责之中。可是，最后还是失败了。”

她轻轻用手指滑过他的眉毛，这个男人，一生眉眼如画，精致的如玉一样。

“对不起。”

他除了说这些，已经没有其他话可说。

冬日的夏城，早上特别冷。宋清妍拎着简单的行李，悄悄把昨晚的杯子洗了，那些安定足以让他睡一天。

回顾四周，一切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她吻过他的唇，淡淡的带着薄荷味。

“再见，顾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