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业寺是圣昭宗所建,为的是替圣昭宗做太子时的太傅莫老先生祈福,国君出游必然在感业寺落脚休息,也算是个皇家寺院。
寺里的师傅们都忙着招呼那些逃难来的人,寺内也不安生,挤满了患病的妇孺。鱼藻站在门口往里瞧,见实在没处落脚,便蹲坐在门口等着堂兄白治绪。
白知府带着孙师爷一直忙到日落西山,逃难的人都一家家一堆堆地挤在一起,倒在地上酣睡这才算忙完了。
白华和常嫣坐着空马车回到白府,大夫人带着人满脸笑意地迎出来,“堂妹妹终于肯来家里坐坐,我可是眼巴巴盼你许久。”
白华掀开车帘钻出来,“嘿嘿嘿,娘,我们没接到堂姑姑,到城门口的时候,那里全是逃难的人,我们还以为堂姑姑走其他城门,就先回来了。”
大夫人脸上的笑容收起来一些,“这点小事儿你都办不成,还能指望你做什么!去学堂吧!”
“二娘做好茭瓜饼给我送学堂去。”白华同常嫣嬉闹着跑回府里。
二姨娘看看大夫人的神色,没敢应声。
大夫人转过身看着白华和常嫣嬉闹的背影,“都是你们这些人,把家里什么亲戚都带到府里,老爷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若还是只知道正日厮混打闹,我可就拦不住老爷再纳妾生子,到时候,你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那几位姨娘没人敢吭声,谁让她们不是主母,只有挨说骂的份儿。
白府的晚饭是要等到老爷回来一起吃的,孙记中午时分派人回来知会,堂姑奶奶在感业寺,晚上来府上。
一大家子整整齐齐坐在云来厅等着,白华和常嫣他们几人坐在大人身后低声笑闹着什么。
“老爷回来的了。”门房小跑着下台阶去迎接白知府。
白知府下轿没有进府,转身去后面的轿子,抬手敲轿杠,“醒醒了,到家了。”
知道鱼藻打小的毛病,坐轿子必然睡着。
鱼藻打着哈欠顶着轿帘站出来,白知府给她拿开头上的轿帘,“还跟小孩子一样,别睡了,回家吃饭。”
“堂兄,我觉得我不饿。”鱼藻困得睁不开眼睛。
“那怎么行,你不还在长身体,让堂伯知道我让他家的宝贝疙瘩饿肚子,岂不是要气得从邬关杀过来了。”白知府笑着说道。
鱼藻晃晃脑袋醒盹儿,“我爹才没时间从邬关杀过来呢,他老人家忙得很,我走的时候都不说送送我。”
俩人说说笑笑着进门儿,大夫人头一个迎上来,“堂妹妹?!这才几年不见,出落成大姑娘了。”
鱼藻笑着行礼,“堂嫂你怎么还越来越年轻了呢,我这空手溜达着来的,也没给你带什么礼物,这样,赶明儿咱们俩上街去,堂嫂看上什么尽管拿,我付钱。”
“哈哈,还是咱们堂妹妹招人待见,我就喜欢这张抹了蜜的小嘴儿,你来家里不用带东西,倒是堂嫂要给你准备东西呢。”大夫人笑得像朵花一样,可见她也确实喜欢鱼藻这位小堂妹。
“你们几个,过来见过堂姑姑。”白知府呵斥还在玩闹的白华常嫣等人。
“来,”大夫人拉过来白华,“这是你堂侄儿白华,快叫人。”
白华略带吃惊,“堂姑姑不是老太婆呀?!”
“怎么说话的。”白知府不高兴地瞪着白华,白华赶紧往大夫人身后躲。
“常嫣见过堂姑奶奶。”常嫣笑嘻嘻的行礼。
“这是二姨娘姐姐的孩子,是家里的表亲,其他几个也都是。”白知府向鱼藻介绍这一群小孩子。
“方雨(李郑)见过堂姑奶奶。”身形一般高的两位公子同时向鱼藻行礼。
剩下那年纪一看偏小的女孩儿怯生生地说道,“常樱见过堂姑奶奶。”
“堂兄家还真是热闹。”鱼藻笑语。
大夫人拉着鱼藻落座,“你该早些过来,家里开了私塾,这门里门外的就都把家里的孩子送来,吵闹得很。”
“你也还在读书吧!赶明儿和他们一块儿去私塾,人多也热闹。”白知府乐呵呵地说道。
鱼藻眯着眼睛笑,“堂兄不知道,我已经许久不上私塾了,我自己个儿看太公的藏书,闲了也会去关上看爹爹练兵。”
“堂姑奶奶真是厉害呢!”二姨娘夸赞。
“来,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大夫人招呼鱼藻,把她爱吃的都往她跟前挪了挪。
鱼藻一大早便被吵闹声惊醒,侧耳倾听,有人在院子里连喊带叫,像是白家那几个表亲。都是大夫人,非说小孩子在一起热闹,让她住进乐童轩里。
“见过大公子。”
院子里来了个生人,鱼藻听着他们说话起床,昨日晚上大夫人派人给她送了几身新衣服。爹爹信中怕是多有叮嘱,这几件都是简绣的对襟窄袖长衫,样式像男子的却在绣样面料颜色上大有不同。
“陶先生到了,咱们今日学什么?不是又要听你唠叨什么经学子书吧!”
“哈哈哈……”
鱼藻推开门,正瞧见陶先生被几人讥讽地闹了个大红脸脸,“你是院儿里的私塾先生?我是鱼藻,白家的亲戚,昨日才过来,先生贵姓?”
“啊,嗯,陶……陶寻,见过鱼藻小姐。”陶寻尚年轻,大约二十出头,穿着墨灰色镶黑边澜衫,脚上穿的是绣水纹的官靴。
“陶先生有功名在身?”鱼藻两手交叉举在身前,做出行礼的姿势问。
陶寻慌忙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是个举人。”常嫣告诉鱼藻。
鱼藻笑了笑,低头拜了下去,“小女子鱼藻见过陶举人,可是要开始授课了?在何处?我也受教受教。”
陶寻惶恐不安地受着,“在暖阳阁,讲到汉书 · 纪 · 高帝纪上,高祖尝告归之田。吕后与两子居田中,有一老父过,请饮,吕后因餔之。”
“那就去暖阳阁听习,请陶举人带路。”鱼藻笑语。
“可是……”陶寻看了看院子里各自玩闹的公子小姐,算了,“鱼藻小姐请。”
鱼藻跟在陶寻身后走了几步,忽然收了笑容,语气严厉地问院中打闹的人,“你们不去?”
杜樱胆子小,赶紧跑过来,“这就去。”
李郑、方雨不熟悉鱼藻,便一同望向白华,看他是什么意思。
鱼藻倒背着手等着他们,有些不耐烦地冲白华讥笑,“亏得你是知府大人的独子,学无一斗,饭有一缸,拾下一普塞。”
这最后一句话谁也没听懂,但大概明白不是什么好话,白华冷哼一声,“继续玩儿咱们的。”
鱼藻问陶寻,“陶举人就不管管?”
陶寻不好意思地别过头,知府大人家的公子,他怎么敢管。
展开全部内容